皇帝听说这事的时候正在喝茶,听完都给呛个半死:“黎东山疯了吗?!”
黎东山没疯,但是世人看来也差不多了。
不过还能怎么样呢,自己养的女儿,含着泪也得完成她的心愿。
建康城中如何议论纷纷,自然传不到黎江雪耳朵里,只是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却也不似想象中那般春风得意。
“怎么是嫣红?!”
她猛地将手中嫁衣摔到地上,气急败坏道:“这颜色比黎江月那身浅那么多!”
仆婢们垂着手站在一边,低头不敢作声。
韦夫人自觉难堪,伸手去拉她:“江雪……”
黎江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我不要,我不要!说好了是左右夫人的,我为什么不能穿正红?!”
为着这个女儿,韦夫人不得不厚着脸皮去求见郁夫人,低三下四的将事情讲了,终于换得一身与黎江月颜色相同的嫁衣。
也是因为此事,黎江雪终于从自己为自己制造的幻境中醒来,开始意识到自己究竟做出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选择。
婚礼前三日,遵从本朝风俗,刘彻令人送了一颗明珠往黎家去,待到婚礼当日,新娘子须得握在手里带到夫家。
宴家人送过去时正值黎家家宴,众人皆在。
黎江雪坐在韦夫人身边,距离那颗明珠更近,想也不想,便自木盒中将那明珠取出,捧在手中观量,笑盈盈道:“好像是夜明珠?这是陛下赏赐给表哥的那一颗吗?娘,你看,这可真好看!”
韦夫人想笑,却笑不出来,
黎东山脸上情有些尴尬,黎家妾侍和底下儿女们小声低语着,目光各异。
黎江月也在笑,然后轻轻开口:“姐姐?”
她语气和蔼,声音不算高,但是足够叫所有人听见:“那是我的。”
第70章 直男癌的胜利10
黎江雪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就僵住了。
黎东山情尴尬,韦夫人目光窘然,郁夫人微微垂着眼,脸上情难辨喜怒。
黎江雪没想到庶妹会这样不给自己留脸,当着全家人的面,竟这么说出来了,嘴唇动了几下,方才玩笑着道:“江月,不过是一颗夜明珠罢了,你总不会这么小气,姐姐看一下都不行吧?”
“那自然不会。”黎江月笑微微道:“姐姐与我乃是骨肉至亲,这夜明珠虽是陛下所赐,珍贵异常,却也抵不过你我之间的姐妹情分,距离成婚还有整整三日,姐姐若是喜欢,只管拿去赏玩,只在大婚之前还给我便是了。”
黎江雪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敛起,咬一下嘴唇,不悦道:“江月,你这是什么意思,有意要跟姐姐一较高下吗?爹娘可都说了,届时你我姐妹平起平坐,不分彼此的。”
黎江月也不气恼,仍旧笑着看她,说:“姐姐是要我差人去取合婚庚帖和陛下的赐婚圣旨来吗?”
黎江雪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韦夫人面色也不太好看,责备般唤了声:“江雪,别闹了,把夜明珠还给江月。”
黎江雪抿了抿唇,闷闷不乐的将夜明珠搁进檀木盒里,猛地往黎江月面前一摔:“谁稀罕,给你!”
盒子的盖子没有扣紧,她摔得时候又略用了些气力,落在黎江月面前时弹了一弹,那颗夜明珠也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这下子,郁夫人的脸色也没那么好看了。
黎东山猛地拍案,厉声道:“江雪,你这是做什么?甩脸子给谁看?一点规矩都没有!”
韦夫人心中发急,拉着女儿坐下,又忙吩咐身边仆婢:“还不帮江月把夜明珠捡起来?”
仆婢们忙俯下身去找,却被黎江月不轻不重的给拦住了:“夫人爱惜女儿,江月也能体谅,但是体谅是一回事,该不该这么做便是另一回事了。老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姐姐,夜明珠是你丢掉的,现下还是劳烦你亲自来捡吧。”
黎江雪深以为辱,变色道:“你!”
韦夫人亦是目露愠色:“江月,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是我得寸进尺吗?”黎江月淡淡道:“夫人聪明一世,怎么到自己女儿身上就看不明白了?这还没出嫁呢,姐姐就昏了头,连御赐之物都敢往地上摔,这是打量着皇家可辱,还是觉得有了左右夫人的虚名,就把妻妾之分忘了?”
她对上韦夫人视线,微微一笑:“江月年幼,不敢言说天家如何,只是见家中向来尊卑分明,上下有序,夫人若是如此宽宏大量,可以与府中妾侍姨娘们并驾齐驱,不分尊卑,那便当江月没说过这话好了。”
谁不知道当正妻比当侍妾体面?
谁不知道当砧板比当鱼肉舒服?
要说妻妾之分,那咱们就统一规则,没道理你这些年对着我亲娘摆正房夫人的架子,动辄让她站规矩、侍奉饭食,轮到你女儿做妾了,又开始说左右夫人、并驾齐驱。
天底下的好事还能全叫你占了?
韦夫人眼底瞬间闪过一抹狰狞,黎江月恍若未见,转过脸去吩咐身边婢女:“姐姐尊贵,总记得自己是岭南黎家的嫡女,想是没过过仰人鼻息的日子,江月不敢劳动姐姐贵手,你去捡起来便是。”
婢女应声低头,韦夫人却觉脸上如同当众挨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作痛。
她还能怎么说?
真就默认妻妾相平,府里姬妾与自己相差无几?
韦夫人心下怒的呕血,却也不好作色,狠狠剜了女儿一眼,沉声吩咐:“去捡起来,给江月道歉!”
底下姨娘们压低了的议论声飘了过来,隐约带着几分讥诮。
黎江雪本就是因为拉不下来脸才会丢夜明珠的,这时候如何肯再去弯腰低头,只是见母亲目光凌厉至极,倒也不敢推诿,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上前去将那颗夜明珠捡起,擦干净放回到檀木盒里,悻悻道:“江月,对不起,方才是我一时糊涂,你别生气……”
说完,屈膝向妹妹行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