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陵慌忙举杯。
美酒入喉,味道果是香醇弥久。
而跪坐于身前不远的舞天女,红唇虽是浅尝即止,但酒樽放下之后,她那美艳绝伦的俏面却仍是现出两朵红晕,令她看上去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奴家其实早想邀公子来此了,只是大概由于舟车劳顿之故,初至楚都后身子一直欠恙,好在终于好了,知得姜氏两位公子与冬雪夏蝉她们认识,奴家才斗胆托两位公子传话。
”
她美眸深注地瞧着燕陵,面上略带羞涩地轻声道:“多年不见,燕公子变得一表人才呢。
”
徐末晚虽只是柔声道出这么一句话,可燕陵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她深藏于心扉的感情。
心头不禁一愣,暗忖难道眼前这倾色的绝美舞姬,对自己“二见钟情”?
虽知道自己在当下这种时候,绝不宜再沾染到情债。
可面对眼前这位充满诱人风情的绝色尤物,燕陵一颗心仍是出现了惊人的动摇,忍不住称赞道。
“徐大家才真的美得动人,叫人不敢直视。
”
徐末晚先是微微一愣,有些像是没有料到会从燕陵的口中听到这般称赞她的话语,两朵红云直染上她本便已带晕红的脸颊,更令她充满了诱人的态。
“奴家哪有,比起月姨又或巫女,奴家不过是蒲柳之姿罢了,怎当得起公子赞誉。
”
说罢,她那对有如秋水般的眸眼,还似羞非羞地抬起来瞥了燕陵一眼,又似怕给燕陵发现般匆匆地垂下,低声地道。
“自奴家的歌舞团游遍中原各国以来,对奴家说过类似话的贵族公子多得数都数不清,奴家亦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唯独公子的称赞不知怎的,让奴家突然有些心慌意乱……”
说到最后,她那悦耳好听的声音早已声如蚊蚋。
燕陵心中登时泛起异样之感,直叫救命。
徐末晚美就罢了,偏偏两人今夜至多只能算是“第二次”见面,她却在面对自己之时毫无掩饰地表现出对他若有若无的情意,简直比之楼下那四位美丽的舞姬更加大胆直接。
燕陵知道自己在女人眼中外形过人,可对方是名动各国的第一舞姬,追求者之众,绝不在他母亲之下,如此吃力难讨好,且易节外生枝的事情,打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去追求对方。
正因如此,今夜在见到舞天女之前,燕陵一直都保持着自然平静的心态。
但这份不卑不亢,在面对徐末晚不加掩饰的情意流露时,立告失守。
静室中的气氛也陡然间变得旖旎了起来。
燕陵不得不用尽力气收慑起心头的旖念,轻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地道:“是了,徐大家既曾来访过于我姜氏,不知是否与我爹娘是认识的呢?”
徐末晚俏脸上的红晕略微敛去,美目瞥了他一眼,这才恢复笑意地道:“奴家的娘出身越国,是当时越国最美的舞姬,还曾到过燕国国都,在燕王面前献舞,公子说呢?”
燕陵终于恍然,舞天女与他的爹娘有这样的渊源,难怪指名要见他。
“啊,对了,公子请在此稍等一下。
”
徐末晚忽想起什么事情,盈盈起身,步入内里。
不多时,徐末晚玉手捧着一架古琴,娇喘细细走了出来。
“娘在世的时候,曾多次对奴家说月姨喜欢琴,且琴艺卓绝,这架古琴出自周国名匠之手名唤青池,是奴家一位友人所赠,稍候公子回去之时,我让人将此琴送去给月姨。
”
“这怎使得。
”燕陵忙道,“娘近来已罕有奏琴,如此名贵之物,徐大家留着自用罢。
”
“奴家已另有数架古琴了,这架是专程送给月姨的。
”
燕陵还要拒绝,徐末晚已佯嗔地道:“这也是娘一直以来的一个心愿,公子若再拒绝,奴家可要生气了。
”从与舞天女的对话中燕陵已知她娘亲早已过世,她搬出她娘来,顿时令燕陵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燕陵呼出一口气,“好吧,那我便代我娘收下它吧,多谢徐大家了。
”徐末晚喜孜孜地道:“这才对嘛。
”她倏地看了燕陵一眼,跟着垂首下去,“时间尚早,让奴家为公子小奏一曲吧。
”月色悄悄爬上了枝头。
姜卿月在贴身侍婢盛梅的伺候下沐浴完,随即登上二楼书斋。
“陵儿回来了没有?”姜卿月见天色已不早,随口问道。
“三公子与大公子他们晚间出门后,还没回来呢。
”盛梅答道。
“夫人,需要叫人去看看吗?”姜卿月轻轻摇头,“不用,你先回去休息吧。
”对于她的爱儿,姜卿月自然不需过于担心,何况她已从下人口中知晓,燕陵今夜是与两位表兄前往舞天女所在的雨香楼。
她与后者有些渊源,虽已有多年末见,但双方算得上是旧识,当不用为此担忧。
“夫人,您要的茶。
”盛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姜卿月回过来,朝前者微笑道:“放下就行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盛雪先回去歇着吧。
”听到姜卿月的话,盛雪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白皙的耳根陡然全红了起来。
她应了一声,先是为姜卿月端来一杯热茶放下,随后才下楼去了。
夜色渐浓。
在书斋中静待了将近小半个时辰之后,一阵微不可察的脚步声传入耳边。
不多时,书斋的木门传来两下轻,两下重的怪叩响。
姜卿月朱唇轻启道:“请进。
”一个身着青褐色袍服,两鬓虽有些斑白但却精矍铄的老汉,出现在姜卿月的眼前。
那年岁虽已不小,可精却显得相当旺健的锦衣老汉,在掩下书斋的门之后仅是望了姜卿月一眼,便立即恭敬无比地匍匐跪在了地上。
“老奴康黎,见过夫人!”自康黎悄然离开姜氏,以假商人的身份接近令少君获得后者的信任,成功成为了她与丈夫爱儿最信任的眼线,已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姜卿月虽经常从丈夫与其子康季
的口中,知悉康黎那边的一切情况,但却是已有很长时间末再见到他。
眼前的康黎今一身锦衣,精面貌比起当日在府上作奴仆的他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明明已姜氏立下了许多的功劳与苦劳,可在面对自己之时,康黎的那份谦卑仍与过往丝毫无异。
姜卿月当即盈盈起身,莲步款款地行至他身前。
整个身躯伏跪在地的康黎,只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他不敢抬头,仍就这么跪着。
可就在这时,摇曳的洁白裙摆却突然映入到他眼角的余光中,跟着一对微微探出裙摆的雪白绣鞋离余光视线越来越近。
接着便是盈鼻的香风拂来。
“康先生无需行此大礼,快起来。
”令康黎不敢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姜卿月竟莲步款款的走向他,袖口探伸出一双晶莹洁白的玉手,竟亲自将他扶起身来。
康黎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来时,已前所末有的近距离目睹到姜卿月那艳若星月的美貌,与窈窕动人的香躯。
康黎一张老脸几涨得通红,几乎是哆嗦地向后猛退一步。
“夫,夫人万金之躯,岂是卑贱如老奴可冒渎的……”姜卿月先是微微一愕,旋即玉容一缓,柔声道:“康先生忍辱负重,自荐愿为我姜氏出力,成为令少君身边的眼线,且又多次为我姜氏立下汗马功劳,先生非但不再是我姜氏的奴仆,反而是我姜氏的大功臣方真。
”“以后先生不要再自称为奴了,来,快起来。
”康黎听得心头激动,但见姜卿月裙下莲步朝前轻迈,纤纤素手竟似又要将他扶起,康黎登时面红耳赤地爬起身道。
“夫人万金之躯,莫,莫折煞老奴了……”姜卿月有些拿他没法子地道:“你我虽有主从之别,但说到底妾身与先生一样,都只是人,哪有什么万金之躯。
”康黎涨红着脸,讷讷地道:“那,那怎同呢……”“夫人便如那天上的女般圣洁高贵,怎能与卑贱如老奴者相提并论,夫人莫要折煞老奴。
”姜卿月听得秀眉轻蹙。
但见康黎这般固执己见,她也就放弃在这无关紧要的话题上继续下去,柔声道,“好了,不提这个了,先生先坐下,喝口热茶再说。
”“听徐先生说,先生近日掌握到了几个重要内奸,当其有人身份特殊,令先生拿捏不定,是么?”康黎轻呷了口热茶,听姜卿月提及此事,他一双浑浊的老目随即凝聚起来,点了点头,沉声道,“正是这样。
”“托令少君骄傲自大的福,老奴终于把府内一直隐藏得最深的几个内奸查了出来,其中有一人老奴觉得可疑
性极大,却又拿不太准,因事关重大,思来想去,还是亲自禀报夫人为妥。
”姜卿月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当康黎谈论起正事之时,适才的卑微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冷静与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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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卿月终有些明白,为何康黎能这般轻易地得到令少君的信任而不被怀疑,虽说个中有他们为其刻意包装的功劳在,但最不可或缺的还是康黎过人的智慧。
想到他今日的身份已与过去天差地别,对着自己时却仍是那般恭敬,甚至适才的言语中竟还由衷地认为自己如天上的女般圣洁高贵。
姜卿月心中一柔,轻声道:“那人是谁?”康黎道:“是姜承大少爷最宠爱的小妾,陈芝。
”见姜卿月听完后,美眸微动,但面色却丝毫不变,康黎立时明白过来。
“原来夫人早已怀疑大少爷的这位小妾?”姜卿月讶然朝他瞧来。
康黎此人在察颜观色的本领上确非同一般,仅从她自己听后的反应,便猜测出了她的心意。
姜卿月不禁点了点头:“不瞒先生,妾身其实早已有些怀疑陈氏,因过往有些仅妾身两位兄长知晓的密事暗中外泄,其时妾身便已怀疑她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如今不过是得先生证实罢了。
”康黎随后将怀疑陈氏为内奸的线索,悉数向姜卿月禀报。
“夫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需要老奴如何配合?”姜卿月沉吟道:“待陵儿回来之后,妾身先与他参详再说。
”康黎点了点头,顺口问道:“三公子这么夜了尚末回来吗?”姜卿月“嗯”了一声,“陵儿今晚到雨香楼赴舞天女的约会,尚末回来,咦,有什么问题么,先生的脸色为何如此怪?”康黎愣了愣。
片晌后,方迟疑地道:“夫人口中的舞天女,老奴只知她乃当世三大美人之一,其他的便不甚了解。
”
“但是刻下她所下榻的雨香楼,其幕后的大老板夏侯行,老奴知道他曾与右相、北临君从往过密,关系当不同一般。
而舞天女下榻于此,会否……”听罢,姜卿月秀眉登时紧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