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爱重太甜女冠,又是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前些时日昼夜行路的追到了仙山,昨儿又屏退左右,专去国公府后门去偶遇,今儿下了朝,自然是一心想往国公府去。「请记住邮箱:ltxsba@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皇帝却仰头望了望澄澈的天光,快要入秋了,日头炎烈,金色的碎芒跃动着,跳进了他的眼眸。
“不忙,摆驾长秋宫。”
长秋宫?太后娘娘的寝宫?
阮英心中纳罕,面上却不动声色,随在陛下的身后。
我朝以孝治天下,虽陛下是由太皇太后抚育长大,同太后娘娘的关系并非那么至亲至厚,可到底是骨血管着,陛下一向待太后娘娘也有礼,政务不忙时,来长秋宫中问安也是常事。
只是三个月前,太后娘娘在长秋宫中,以太甜女冠出言冒犯为由,罚她在长秋宫后长跪。自此事之后,陛下便一日都未曾去过太后娘娘宫中请安,娘俩个的关系急降。
今日竟是要破冰了么?
阮英一路默默想着,行了小半个时辰,这便到了长秋宫门前。
太后娘娘平日里爱同些至交好友喝茶品茗,今日正同文安侯夫人林氏在宫中小酌,只听外头有殿头内官唱着陛下驾到,直惊了一吓,竟出声道:“今儿日头打哪儿出的?哀家这皇儿竟来了长秋宫?”
林太后出身世家大族,又胎里带的骄傲自矜,皇儿不寻她,她虽也憋着一口气,可说到底母子连心,天底下就没有拗得过子女的母亲,她也曾每日往紫宸殿去探望皇儿,只是进得殿中,皇儿也不说话,自顾自瞧书卷批阅奏折,只听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再后来,皇儿就千里万里地随着那小道姑往仙山去了。
这林太后就想不通啊——哀家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为了一个外人,竟同她闹起了冷战,现如今还追随着她去了,瞧着这架势,大有不要江山要美人的趋向了。
她越想不通,就越呕心,故而这几日都是文安侯夫人林氏进宫来陪她,两个至亲的姊妹说说体己话,倒也能缓解些心塞。
故而今日,乍听得皇儿来了,林太后一阵狂喜,忽然觉得只要皇儿能同她冰释前嫌,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皇帝踏入了长秋宫,见文安侯夫人林氏伏地问安,倒是有些纳罕,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姨母请起。
林太后本是站在一旁,听见陛下礼遇自家亲妹子,面色便有些微动。
“皇儿今日政务可忙?竟有功夫来探望母后。”她拭了拭眼角的泪,命人服侍着陛下安座,“今儿就在母后这儿用膳。”
皇帝面色微霁,嗯了一声。
“朕有话要说。”
林太后看了看自家妹子林氏,林氏这便醒悟,俯身告退,却步出了正殿。林太后这便看向了自家皇儿,但见多日不见,自家皇儿倒是清瘦了些,登时有些心疼了。
“皇儿,你既能来母后的宫里,这便是不同母后计较了。”她在陛下的下首坐着,略略有些激动,“只要你不同母后置气,一切好说。”
林太后一向自矜,脾性也是惯来的骄傲倔强,今日能这般说,皇帝倒有些意外,微顿了顿,情绪也缓了下来。
“母后三番两次为难黎星落,为何?”
要同皇儿和好如初,黎星落一事必要解开。她叹了一息,有些细微的情绪波动。
“皇儿也知道,四年前,哀家听信了司星台的胡言,将那小姑娘送上了老君山,四年后,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为了补偿,有意迎娶她为后。原本哀家是没什么意见——那小姑娘的娘亲,哀家也颇有好感,是一位娴雅的夫人,再者说了,谁不喜欢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呢?只是我从你家姨母那里知晓了,保元寿元有损一事,哀家视保元如亲生,这才对这小姑娘起了怨怼之心。”
皇帝嗯了一声。
“传林姨母进殿。”
林太后有些懵。
怎么好好的,要将自家妹妹给传进来?她忐忑着看阮总管将自家妹妹传进来了,有些担忧道:“皇儿这是要如何?”
皇帝并不言声,端了一盏茶,品了一时,这才面向林夫人道:“四年前,朕在外征战,母后担忧,姨母荐了两名司星官推演天象,致使黎星落被送往仙山,临行前往疆场修书一封,却遭细作利用,不仅害了保元,黎大将军也受了臂伤,朕的先锋兵损失六人。”yhu
他眼睫轻抬,星眸冷冽,望住了林夫人那张低垂着,略有些惊惧的面庞。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依朕看,姨母所信百样,倒不如静下心来读一读《太上感应篇》。”他语音沉静,自有一番威赫气势,“天道有循环,善恶有承负。与其去怪罪一位十一岁的稚龄儿童,倒不如追根溯源,想一想保元这一场灾祸,到底因何而起。”
陛下的话一声声递送,每一个字都有如荆棘,狠狠地抽打在文安侯夫人林氏的面庞上。
她一向孤高偏执,数十年来什么时兴信什么,四年前保元寿命受损,她心里恨极了那个娇蛮名声在外的小姑娘,恨不得吃其血肉。
今日陛下这一当头棒喝,直将她的心防击破:难道这一切,竟是因她而起?是她间接害了自己的孩子?
她一时想不明白,伏地颤抖,不敢应声。
林太后不忍看自家妹妹这般,站起身来哀声道:“前些时日,太皇太后亲自主持了大理寺的审理,哀家也知那小姑娘受了委屈——只是还未同你姨母说起。皇儿看在你姨母待你亲厚的份儿上,莫要再追究了。”
皇帝徐徐舒了一口气,垂目道:“还阳草,生长与千丈高山之顶,吸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可使人寿元增益,百病消散。”
说起还阳草,林夫人方才有些心安。
保元服用了仙草,又依那位云医所传授之法,日日修习,不仅往常的一些旧疾尽消,身子也康健许多。
昨日,六名御医为保元会诊,皆众口一词:保元脉象平稳有力,绝不似身有重疾之人,估算寿元,起码百岁。
皇帝顿了一时,才道:“姨母可知,这救命的还阳草,便是你百般怨恨的人,历尽千辛万苦,赌上性命,才摘得一朵来。”
纵然,这两朵还阳草是皇帝冒死上得金顶崖摘下,可在他的心中,却只知他的小姑娘先前的拼命让他心疼。
林夫人闻言大受震动,惊讶地抬起头来。
林太后此时已然满心头都是歉疚,同自家妹子对视一眼,只觉得万分羞惭。
前些时日,林太后虽已知晓大理寺审理北蛮细作一案,知晓黎星落彼时不过是被北蛮利用,才无意间害了保元,当时虽有些反省,却不如今日所受震动之大。
“皇儿,母后知道错怪了那孩子,如今该怎么补偿,你给个章法。”
皇帝抽丝剥茧地为母后和姨母分析了这么些,见母后真心悔悟,便也消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