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知该如何讨你欢心,也不知该如何让你明白朕的心意。说的多了,怕你觉得我是登徒浪子,说的少了,你又全然听不懂——方才你问我,天子坐朝堂,天下事尽在股掌,何苦要往外跑。”
他的手掌心,托着这一块枣泥糕,眼看着小徒弟傻呆呆地就着他的手掌心,叼了一块枣泥糕,吃的食不知味。
皇帝顿了一顿,伸出手来,为她抹去了唇畔的一些残渣。
“……你是朕的心头事。千里万里的来,不过是,想多看顾你一眼。”
这些话虽然不带一个爱字,可若是再听不懂,那便真的要去找一找爽灵了。
星落彻底傻了,嘴里的枣泥糕也不香了,她囫囵吞枣地咽下去,傻呆呆地望住了陛下。
目光交汇于一线,陛下的眼里,星子流转璀错,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重负。
星落努力地咽下了口中的枣泥糕,忽的觉得喉咙一更,似乎有什么梗住了,像是一颗枣核。
于是在一瞬之间,皇帝就见小徒弟面色憋的通红,一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使劲儿地咳了几声。
皇帝心头一紧,欺近了小徒弟,将她反身转过去,在她的肩背上一顿拍,拍了一阵儿,再看小徒弟捂着胸口,哭丧着脸回过来。
“师尊,徒儿硬生生咽了一颗枣核下去——”她耷拉着眼睛眉毛,有些害怕的样子,“徒儿不会有事吧。”
皇帝被她方才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儿才回过来,先叫她那丫头青团儿给她端了水喂下,见小徒弟面色恢复了气血,这才放下心来。
“咽下去也无妨。”他淡淡地说,“下辈子注意便是。”
星落哦了一声,顷刻又反应过来,脸色白了一半。
“下辈子?徒儿这辈子是不是完了?”
皇帝觉得方才自己认真的表白八成又要被她混过去了,此时便有些低落。
他不愿意逼迫她说出答案,只是眉梢眼角到底带了几分落寞。
“怎么会。你这辈子会很幸福。”
星落缓过了,方才那一瞬的窘迫忽的又回来了。
陛下说她是他的心之所向,是在向她告白么?星落局促地想着,她挨着陛下坐,肩膀碰着肩膀的,平日里没觉出来什么不自然,这一会儿她的心里却惊涛骇浪起来了。
她垂下了头,两只手指默默地绕着玩儿。
陛下好不好?生的俊身材好,满天下再找不到比他还周正的男子了,从前虽然狗,待她刻薄,可现如今却事事想着她——昨儿还为她摘来了还阳草……
她纠结,悄悄地侧过脸,偷眼看了陛下一下,可陛下却也在这一瞬转过了脸,同她四目相对。
星落的心即刻便砰砰乱跳起来,她不习惯这种陌生的感觉,连忙扭过了头。
良久才低低地同陛下说话。
“可您不是徒儿的心头事。”她语音轻轻,有些显而易见的纠结,“您往后无事的话,就别来了,怪废马的。”
作者有话说:
本文过几日将会改名为《坤极》
坤极:指皇后。《后汉书?皇后纪下?顺烈梁皇后》:“……宜配天祚,正位坤极。”
小仙女们觉得可以原谅狗皇帝了吗?为什么我还觉得不够……
第74章 感同身受
小徒弟的话音轻跃, 带了几分犹疑过后的肯定,令皇帝有一瞬的晃。
山月孤高,悬在天顶, 照下一地清冷,也为他勾勒了一圈柔和的银边儿,令他眉眼生寒,心起波澜。
有些细微的痛感由心底发散,钻入了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这样的情绪是伤心还是沮丧?皇帝并不能分的清楚。
打生下来起, 他就是这个世上顶顶矜贵的人, 先帝之嫡长、皇朝之太子,除却孩提时的偶发性哭闹以外, 他从来没体会过什么叫求而不得。
识得了星落之后,皇帝似乎从高高的云端下了凡, 世人之喜怒哀乐通通尝了一遍,他的心被她牵动着, 时起时落。
她的拒绝, 皇帝并不意外。
从前待你不好的人, 猛一抒发爱意,自然会使人惧怕。
士人有百回不折之意志, 方有万变不穷之妙用。他就不是轻易能击退之人,认准了、爱上了, 死不旋踵。
他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也甭管小徒弟方才说的什么废马不废马了,心情这便又激昂起来,视线落在了小徒弟垂着的脑袋上。
这一会儿夜色静谧, 小徒弟也不说话, 盯着马车下的一方土。
她在想什么呢?莫不是觉得方才对自己话说重了, 有些懊悔?
想到这儿,皇帝便有些心疼,他伸出手来,想拍一拍小徒弟的脑袋,只是手还未落在她的脑袋上,就见她把头抬了起来,想起来什么似的,同他说话。
“明儿该入伏了,您换双鞋吧。穿这个多热啊。”她认真地说,这个时候陛下还穿着步云靴,锦丝织就,云纹飘逸,骑行虽然很便捷,可也太热了吧。“您给我做了个绣囊,我给您做双鞋吧!”
皇帝心一喜,旋即又觉得不对劲:听起来像还礼,可仔细想来,说不得是划清界限的意思呢?这个可是万万不能接收,他正色,“你亲手做?”
星落嘿嘿一笑,“光纳个鞋底,怕就能将徒儿的手给扎废——术业有专攻,徒儿可不能抢人饭碗。我呀,至多能给您绘个花样子。”
皇帝悲哀地摇摇头,“朕的绣房多少好人不用,何至于用你的人?有这个功夫,倒不如朕给你做一双。你喜欢什么样的花样子?”
星落当真歪起了脑袋,认真地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