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了包袱里的散金碎银子,星落一身轻松,同青团儿依原路返回,老君山的大道小路野路她行过千百遍,每一条她都不怕生。『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刚踏上了下千丈崖的破烂阶梯,忽听身后有清风徐来,凉意氤氲,星落回身望去,但见朗月星辰下,有位衣袂翩跹的青年乾道踏夜色而来,玉冠乌发,显出了副谪仙一般的好相貌。
这样出尘的人物,星落一眼就认出来了,惊喜地喊了一声:“太初师兄!”
来人果是星落这一辈的大师兄祁太初,他应了一声,再往前行了几步,身后就跟过来几条凶猛大狗,其中还混杂着一条毛发茂盛的獢獢犬,画面有些突兀。
星落看到这条獢獢犬一脸惊喜,这是师尊从前落在老君山上的,自打她拜了师尊,这条獢獢犬就归她照料了,今晚她急着去见静真,还没来得及去找它,这时候猛一看到,倒有些意外的惊喜了。
她叫了一声“簧簧”,那獢獢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认出了自家主人,这便仰头冲着太初师兄叫了一声儿,太初将它的绳儿松开,簧簧这便轻抬前蹄,慢悠悠地晃到了星落脚边上,在她的鞋上窝成一团。
星落这便仰头同太初师兄问话,“师兄如何也来这里。”
太初师兄也是个极清冷的性子,他走过来同星落比肩而行,几条大狗倒也不叫,跟在他后头慢慢走。
“月色很好,我出来晒晒月亮。”太初师兄似乎有些不自然,“一道回去吧。”
星落说了一声嗯,看了看他身后几条形容凶猛的大狗,再看了看自己手里抱着的小小的簧簧,到底还是好问出了口。
“师兄为何牵这么多条大狗?还将簧簧也带了过来——它混在他们里头,有点儿不像样。”
太初师兄清咳一声,“近来我帮巡照养这些犬只护院,夜晚无事,带它们也吸收一下天地日月灵气。”
星落摸了摸簧簧的小脑袋,有些疑惑,“……师兄总带他们晒月亮,仔细它们得道升天,修成仙狗。”
太初师兄一贯高冷,从来不怎么搭理她们这些末等小师妹小师弟,今夜却格外有礼貌,答道:“不过晒了月余,倒不至于修成仙犬。”
有了太初师兄护送,漆黑的山路便不那么地瘆人,二人一路同行,快要应至金阙宫的山门前,星落怀里的簧簧忽然对着月亮叫了几声,太初师兄身后牵着的三条大狗像是得了暗号,忽的也仰头朝着月亮狂吠起来,一时间狗吠声不绝。
星落摸了摸始作俑者,看了一眼正对着三条大狗做嘘的动作的太初师兄,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静真说有野狗吵了她月余,莫非……
她狐疑地望住了太初师兄,太初师兄察觉到星落的视线,直起身子,坦荡地对上了星落的视线。
星落喃喃自语:“原来师兄是狗?”
师妹的声音太小,太初师兄不禁低头聆听,眼有些询问的意思。
星落呵呵呵几声干笑,有些堪破天机的玄妙之感,她望了望太初师兄英俊漂亮的脸,突然觉得像是在看姑爷一般,越看也满意。
她晃晃脑袋,“多谢师兄这些时日帮我养着簧簧,我待我师尊向您道谢啦。”
太初师兄身后的大狗们停止了狂吠,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气度,微笑说话:“自家师兄妹,不必言谢。”
说罢牵着大狗,衣袂翩跹地进了山门。
星落觉得很可乐,同身旁的青团儿对上一个眼,这便抱着簧簧也跟着入了山门,刚拐过弯,便见一位情严肃、穿着劲装的黑衣男子拦住了她,恭敬行礼问安。
“国师大安,属下乃是骁毅卫都虞侯沈客,奉命贴身护卫,平日里皆隐在观中,您有事只需击掌三次即可。”
星落猛的被拦住,有点小小的惊吓,听他自报家门,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我哥哥的人都入不得观中,你们怎么能进来的?”
沈客有些小小的错愕,讷讷道:“大概因为我家主人有钱吧。”
这样的回答让星落无言,她又问:“观中每一个人我都识得,上至天师爷爷,下至山门前的知客小道,你们怎么装扮,我都会一眼认出来你们的。”
沈客愣住了,好一时才道:“饭堂大娘、洗碗大婶、浆洗衣裳的婆子……您不识得吧。”
星落无言以对,摊手道,“那如果你们扮作了饭堂大娘,记得多给我打两块排骨——要肉多的。”
沈客脸上三道黑线,强撑着应了一声是,星落这便兴高采烈地抱着簧簧同青团儿一道,回自己的住所了。
沈客望着姑娘的背影,只觉得姑娘这个性子实在是跳脱可爱,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幕,这便沉吟一时,叫来身边长随,仔仔细细地嘱咐了一通,才双双离去。
星落在老君山上如鱼得水,帝京城里,皇帝却在偌大的紫辰殿里坐立不安。
帝京城中关于安国公府六姑娘的娇纵传闻愈演愈烈,坊间都在传说她当年肆意妄为,差使家丁强入摩天岭,致使文安侯世子辜连星寿命受损一事,皇帝为之震怒,命人严查此谣言出处。
因建威将军黎贞吉前往冀地押解细作,皇帝传召不得,便传召了安国公黎啸行,安抚了一番,安国公才叹着气出了宫。
皇帝在万里江山图下左思右想,命骁毅卫派人在京中各地弹压传言,又担心越压越烈,这便又吩咐只可智取,不可强压。
一切处理完毕,已近子时,皇帝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一下,阮英便来禀奏,老君山来了口信儿。
皇帝心中正猫抓似得想着仙山上的小徒弟,听闻仙山来信,简直像天降甘霖,这便叫人进来。
那暗卫千里奔波,换了四匹马两天一夜回了帝京,此时恭恭敬敬地向陛下禀告。
“……国师甫一上山,便去了仙山另一处高处千丈崖,因千丈崖上的屋舍四处漏风,暗卫不得隐藏,探听无果,但那屋舍中是一位尼师领着一些女娃娃,应当没什么问题。”
“从千丈崖上回还时,偶遇了金阙宫的大师兄祁太初,两人一同回了金阙宫,一路有说有笑,很是融洽的样子。”
皇帝听完不言不动,眸子里星光黯淡,也不知是熬夜熬的,还是政务累的。
他默默地坐在桌案前好一会儿,心里的后悔涌上来。
“朕不该口不择言说她娇纵……”他悲哀地望着阮英,“去永寿宫探问一下,太皇太后可歇下了?”
阮英望了望静静地滴漏,温声道:“太皇太后娘娘近来每晚听道典,睡的极早,这会儿定然歇下了。”
皇帝垂眸,重新拾起了桌案上的奏折。
“……皇父从前每岁一巡州县,朕今岁也要如此,才能体察民情、知晓民生。”
说着,便默默伏案,将余下堆如山的奏折一一拿起批阅。
到了第二日晨起,皇帝视了朝,穿了一袭骑行服便去寻了太皇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