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收工回到家,周老三可兴奋了,把钱罐子背到屋里,将门栓好后,将木衣柜打开,从被褥下抱出前两日挣的铜板,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遍,这次端午节挣了几十两银子,加上之前攒的钱足有一百多两,够在市场上盘下一间不错的饭馆了。
“吉祥,明天就和我上街面上寻铺面去吧,我们要盘就盘一间地段好,热闹敞亮的铺面,你的那些拿手好菜,清蒸鱼、酸梅鸭、红烧兔丁,都能拿出来卖,饭摊上客人都图快,你的好手艺都使不出来,多可惜。”
吉祥把蜡烛点上,一连点了三支,烛光把屋子照得亮堂堂,她好和周老三数钱,“别那么急,我们先把钱数清楚,明天去换成银子,再去打听开饭馆要多少钱,既然要开饭馆,我们的饭摊就要转出去,事情多着呢。”“你放心,我们的钱够开饭馆的,前阵子我就开始打听了。”周老三提起一个罐子,将里面的铜板倒在桌上,金色的铜板就像流水似的洒满了整个桌子,周老三越看心里越高兴,拿起边上的红绳边数边继续说,“我看桥边有两家小饭馆就很不错,干净,敞亮。”
吉祥没想到周老三这么早就开始有准备,甚至连地址都想好了,笑了一声坐到周老三身边,和他一起数钱,心里暖呼呼的。
“那听你的,你想得多,我就能少操心。”
小俩口数钱数得不亦乐乎,一下竟然忘记收工回来后还没吃晚饭,周铁牛还有乔玉香带着葛秋把板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货都卖干净了,剩下的不过是桌凳、碗、小炉子等用具,还有剩下的一些油纸、柴禾等物料,周铁牛他们把东西都收拾妥帖了,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叫,家里没剩下么么吃的,只有油米面和咸菜,最后剩下的几个鸡蛋昨晚烙饼做了宵夜。
乔玉香心想吉祥和周老三肯定在记账,不敢去打扰,上次给乔生缝制的夏衫还差最后几针,她缩到屋里去补针了,叫葛秋生火熬粥,说今晚上吃些清淡的。
“行,那我去淘米熬粥。”葛秋听话的往灶房去了。
周铁牛摸摸肚皮没多想,直接去敲周老三的房门,咚咚咚敲了好几下,“三哥,三嫂,天黑了我肚子饿了,晚上咱们吃啥啊?”
屋子里周老三和吉祥这才想起饭都还没吃,光顾着在屋里数钱了,吉祥捂着肚子笑弯腰,嗔怪周老三太财迷,数钱数得啥都忘了。
“怪我怪我,我的错。”周老三和吉祥先把钱收好,接着取了几吊钱在手里,然后开门给周铁牛一吊钱,叫他去买菜。
端午前周老三就承诺大家,结束后要请大家吃好顿好的,可惜今天太忙了,忙到天都黑透了,回来又猫在屋子里点钱,现在莫说是新鲜鱼肉,怕是卤肉铺子都要打烊了,“铁牛,你去看看卤肉铺还有啥卖的,买些回来,我记得街口刘大妈家里有个小菜园,老人家爱种些小菜,你嘴甜问一问,老人家地里种了么么蔬菜瓜果没有,使银子问人家买一些,我们回来好好做顿饭庆祝一下,去吧。”
周铁牛拿着银子就要走,吉祥把他喊了回来,让葛秋跟着一块去,周铁牛面向太凶,她怕街口刘大妈看着害怕,不肯卖他们小菜瓜果,葛秋是小孩子,刘大妈肯定不那么怕。
不一会儿,周铁牛拎着一个卤猪耳,还有半斤叉烧进来了,后面葛秋提着一个白菜,一个白萝卜,还有些小葱和新鲜辣椒,食材不多,但收拾出来两荤两素,加上卖剩下的一大碗酸梅汁,吃起来还是特别的有滋味。
周铁牛特别喜欢喝酸梅汁,捧着碗咕嘟咕嘟一口气能喝下大半碗,末了长长叹息一声,那叫一个爽。
饭很快吃完了,周老三从怀里摸出三吊钱,给周铁牛、乔玉香、葛秋一人分了一吊,“这三日你们跟着我和吉祥起早贪黑,辛苦了,特别是葛秋和乔玉香,吆喝得嗓子都哑了,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乔玉香,葛秋,明后两天我和吉祥有些事要办,铁牛要回家看他太爷爷,我给他放三天假,你和葛秋辛苦两天守着摊子,等铁牛休息回来,再换乔玉香休息,最后是葛秋,行不?”
葛秋和乔玉香都说没问题,拿着钱小心的收起来,心里可美了,周铁牛好的问周老三和吉祥要干嘛去,周老三还没办好的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给周铁牛夹了两块叉烧,“没啥,你多吃菜。”
周铁牛嘿嘿一笑,“嗯,三哥你对我太好了,你也吃。”
吃完了饭大家都散了,周老三和吉祥继续回屋点上蜡烛数钱,乔玉香见葛秋困的厉害,不让他洗碗了,叫他赶紧回屋睡觉去,自己在水井边打水洗碗,周铁牛冲了澡穿着件短褂就出来了,看见乔玉香一个人在洗碗,拳头都捏紧了,“葛秋那小子呢?怎么叫你一个人洗碗?我去把他揪出来。”
“算了算了,我叫他去睡的,他这个年纪正长身体,就是爱睡觉,你别喊了。”乔玉香把周铁牛喊住,看他身上的短褂已经破旧得不行,白色都快洗成灰色的了,“铁牛哥,我给你做件褂子吧,你这件破得不能穿了,多少年前的了?”
周铁牛听见乔玉香要给自己做褂子,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蹲下来帮乔玉香洗碗,“这褂子有年头了,好像是我二哥结婚那年,金秀婶子帮我做的,算算得有五年哩,我每年都穿。”
“难怪褂子那么短,肚脐眼都在外头。”乔玉乔笑了一声。
周铁牛被她笑得脸都红了,默默帮着洗碗涮碗,舌头就像打结似的,一时不知该说啥,两人头对头的蹲在一起,都有些别扭害羞。
“铁牛哥,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要是说错了,你别怪我。”乔玉香道。
“那不能,你说呗。”
乔玉香想了想,斟酌着开了口,“我知道你和周三哥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关系很铁,但我们毕竟在他手底下做事,有时候要注意些,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比如说刚才,周三哥说和吉祥有事要忙,你就不该打听,他要是乐意说,不需我们问,自己就会讲,铁牛哥,你说我说得对吗?”
“啥?”周铁牛挠了挠头,满头雾水,“都是一家人,有啥该问不该问的?三哥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乔玉香无奈的笑了,低头道,“算我多嘴多心了。”
周老三对周铁牛不一样,她能看得出来,而且铁牛性子直接单纯,哪怕多问几句,周老三也不会怀疑他有二心故意探听消息,她和葛秋这样的就不能多问,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最妥当。
……
屋子里,周老三和吉祥熬到了后半夜,总算是把钱给清点清楚了,两个人睡了个懒觉,第二日快到中午才起来,周老三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嘟囔着说睡懒觉就是舒服,好久没这样好好睡觉了,能每天睡到日上三杆就好了。
吉祥蜷在周老三的怀里,睡久了有些回不过,“想得美,那不成了闲人懒汉了?”
“不一样,闲人懒汉除了懒之外还不爱干正经事,我就爱睡点懒觉,但我做正事呀,等咱们的事业做起来了,我就雇好些个勤快能干的人帮我们做事,我呢,就天天搂着你在床上睡懒觉。”周老三砸吧一下嘴,这场面他光想象就觉得美好,要真能实现,那就是仙都不换的生活。
前些日子吃素太久了,周老三憋得很辛苦,现在钱挣到了,时间也充裕,搂着媳妇胡闹了一场,吉祥被闹得出了一身汗,之后烧水洗漱,等两人起床,已经是中午了,大概是钱挣多了,眼睛看着钱肚子就能吃饱,两人也不饿,简单的煮了个葱油拌面,加点小咸菜就对付了一顿。
不过,这葱油拌面简单但是滋味一绝,先把面焯水烫熟,接着是熬葱油,要冷油时就下葱白,慢慢的将葱白煎至金黄,在煎炸的过程中,葱香味会完全沁入猪油里,葱油熬好了,用酱油、白糖和盐调出酱汁拌在面条里,最后淋上一层热滚滚、香喷喷的葱油,把面搅拌均匀,一份简单但是好吃的葱油拌面就做好了。
“幸亏娘不知道我们今天起得这么晚,不然准得挨训。”吉祥吃着面,笑着说。
“娘疼你,才舍不得说你呢,每次我回村,娘都夸你,还嘱咐我,让我多干活,你少干,娘疼你不比我这个亲儿子少。”周老三吸溜着面条,不忘给夸他娘王金秀,这样吉祥听了也高兴。
虽然,吉祥在心里清楚得很,媳妇不是女儿,婆婆待她再亲,也是为了周老三的缘故,就像周老三对吉家好,也是因为她,但是吉祥已经很知足了,过日子能和睦平安,就够了。
吃过晌午饭大家都猫在家歇晌,吉祥和周老三却有事情忙,他们把钱罐子一个个搬到板车上,正好趁着人少拖到钱庄去换成银子。
于此同时,周村里,周铁牛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有酒、肉、花生米,禁得住存放的鱼干、肉干喜气洋洋的往家走去,刚过桥,就遇见了王金秀。
“金秀婶子,出门去唠嗑啊,看见我太爷爷没有?他在屋里不?”周铁牛急忙招呼了一声。
王金秀手里抱着两双鞋,淡淡的打量了周铁牛一眼,“在呢,我刚路过你家院子,看见他了。”
周铁牛幸亏是有些憨,察言观色不太行,没有品出王金秀的不高兴来,所以好心情完全没有被破坏,听了王金秀的话后说婶子咱们回见,然后提着东西大步往家里去了。原本王金秀还想再问他一些话,周铁牛走得快,她也没机会问了。
“唉。”王金秀叹了口气,抱着怀里的鞋回了屋,然后坐在屋里不停的长吁短叹,本来嘛,鞋子好不容易做好了,王金秀心里挺美,她和周虎生的鞋是缎面的,活了大半辈子都没穿过这样好看料子金贵的鞋,心里美滋滋,坐在外面和村人半炫耀半显摆,要多爽有多爽。
“你问这个料子?摸着挺紧实滑溜,开始我不识货,后来才听说是缎面的,哎呦,这绸啊缎啊的,卖得可贵了,老三和吉祥也真是,我和虎生哪里用得着这样好的鞋,倒是他们在外头做生意,该穿点好的,结果自己只买布面的,把缎面的孝敬给我俩老的,懂事,懂事又叫人心疼,下回,我再不许他们这样干了。”王金秀炫得起劲,越说越是开心,谁知道说着说着,有人讲起端午节龙舟赛的事情。
往年龙舟赛王金秀会带着一家老小都去看,可今年分了家,老大老二忙着小家的事情,还闹得很不开心,天天拌嘴,王金秀也没心思张罗带着家人去看,她就没吱声,只竖起耳朵听。
听着听着,那话题不知咋的就拐到了老三身上。
“金秀,你们家老三对老丈人可真孝顺,我听人说,端午节去桥边摆摊,那位置可难占了,吉家的位置就是老三托人占的,还有劈柴、打水老三也都叫铁牛帮着吉家做,哎呦,我说嘛,原先吉祥家连个住处都租不起,怎么吉祥一嫁过来,不仅开了小铺,连吉祥的弟弟都能读得起私塾,原来是有老三帮忙啊,老三这哪里是娶媳妇,是直接取了媳妇一家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