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进一片安寂的寝殿中,那股子心魔仿佛又涌动了一阵子,被她强行压住。她跟自己说:不能犯傻。
佳妃有宠,而她有权,谁也不算两全其美,却也谁都不亏,不必斗得个两败俱伤。
她这般想着,深缓了两息,定轻道:“传宵夜来吧。”
“这个味道好!”灯市上,顾鸾与楚稷一齐进了家街边小店,她刚夹起枚灌汤包咬了口,就惊呼起来。
楚稷正舀着碗里的鸡汤馄饨,闻声抬头、张嘴,她见状就将余下半个喂进他嘴里,边喂边说:“这味道好正,跟我小时候在家乡吃的一样。”
言下之意,比宫里做的好。
楚稷咽下这一口,转头扬音:“掌柜,这包子怎么做的?我家娘子喜欢。”
然而掌柜正在后厨忙着,眼前只有一十七八岁的俊俏姑娘穿梭于桌椅之间,是那掌柜的女儿,闻言笑说:“这是我们自家的秘方。夫人若喜欢,平日多来吃便是了。”
楚稷一听,自知问不出做法,只得悻悻回过头,告诉顾鸾:“想吃了差人出来买。”
却听那姑娘清凌凌地笑起来:“莫怪我多嘴,夫人若自幼便爱吃这一口,必定知道这东西还是要趁热吃。若差人来买,一来一回放得冷了、皮也硬了,就不好吃了。”
楚稷情微僵,满面复杂地复又看过去:“可我们的住处离这东市也不算近,你们在京中可还有别的分号么?”
那姑娘笑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楚稷遗憾地摇头:“那要吃一顿也太难了。”
“没事。”顾鸾笑了声,鞋尖儿在桌子底下踢踢他,又小声说,“我哪有那么馋!”
用完这一顿,二人又在灯市里悠闲地逛了许久,直临近子时了才往回去。早先挑来的花灯早已尽数送回去,车中宽敞,顾鸾在颠簸间禁不住地犯了困,往楚稷肩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疲惫之下,她很快睡沉,直至感觉他伸手抱她,她才迷迷糊糊转醒。
楚稷抱着她正要下车,她睁开眼看了看,忙要下来,他低头笑一声:“睡吧。”
顾鸾抿唇而笑,便不再动,任由他抱着她走进紫宸殿。进殿后她却还是从他怀里下来了,拎着裙子就往外走:“还是要去梳洗一下!”
不能脏兮兮的睡。
而后一夜好梦,翌日若不是永昕永昀两个爬上床来扑她,顾鸾还能接着睡。
她揉着眼睛,看到楚稷大步流星地进殿来,伸臂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抄走:“别闹,让你们母妃再睡会儿。”
两个孩子在他怀里尖叫不止,待他走出寝殿,她又听到皇长子的笑音:“挨骂了吧!”
顾鸾含笑坐起身,唤了宫人进来服侍盥洗。这一日楚稷也并不忙,整日过得清闲自在。
再过一日到了正月十七,便要上早朝了。顾鸾在他临回来前为他沏好了茶,端出侧殿时正碰上他进来。
然而他却没注意到她,沉着张脸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鸾一怔,端着茶盏跟进去,他落座又默了会儿才蓦地注意到她在眼前,伸手一拉她:“来。”让她坐到了他的膝头。
“怎么了?”顾鸾打量着他,“有心事?”
“朝中有些事,比较棘手。”楚稷叹一声,沉了沉,又道,“今日来议事的朝臣可能多些,我也会比较忙,你便先回纯熙宫歇着吧,等我忙完这阵子。”
“好。”顾鸾点点头,“那你注意歇着,别一味地忙。”
“嗯。”楚稷颔首。
顾鸾于是这便告了退,带着永昕永昀一道回了纯熙宫去。
接下来的几日,她还真有些不适应,因为这几年里他们总是常在一起的。哪怕是他忙的时候,也多会晚上过来找她,亦或至少忙里偷闲地喊她一起用个膳。
这回,她却突然实实在在地成日见不到他的影子了。
到了正月二十,燕歌又回家探亲去了,身边的“熟人”更少了一个。顾鸾只得多叫贤嫔来坐坐,看着三个孩子一起在她院子里疯。
正月二十四,燕歌回宫时天色已晚。入了宫门,她匆匆地赶向纯熙宫,只觉得浑身都是冷的。
行至纯熙宫门口,守在门边的两名宦官见到她,堆着笑搭话:“哎,燕歌姐姐……”
燕歌张口就问:“娘娘在么?”
“在。”宦官刚应了一声,就见她已疾步进了门,让他们赶不及再多言一句。
“娘娘!”
顾鸾正躺在床上读闲书,被这一唤打乱思,循声看去,笑言:“回来了?家里怎么样?”
“一切都好。”燕歌边回话边屏退了旁人,又回身将殿门阖上,几步走到床边。
顾鸾多少看出了些异样:“怎么了?”
“娘娘,我……”燕歌欲言又止,秀眉紧锁,贝齿咬住薄唇,几度挣扎之后一声长叹,“奴婢不知该怎么说!”
“你坐。”顾鸾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床边,温言道,“咱俩是什么关系?眼下又没有外人,你有话直说就是了。可是家里有什么难处?我若帮得上必定帮你。”
“不是。”燕歌摇头,发髻上珠钗晃动,流苏碰得轻轻作响。
顾鸾:“那是怎么了?”
“就是……”燕歌又噎了噎,踌躇良久,咬着牙道出一句,“奴婢回来时想顺便去东市买些胭脂,谁知竟然……竟然见到了皇上!”
顾鸾一怔:“什么?”
“真的,奴婢绝没看错。皇上所乘的马车虽然简单,全然瞧不出身份,可那驭马的宦官是张公公!奴婢看到皇上进了一家铺子,还有个妙龄女子在门口迎他……他们没在门口多留,一闪身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