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让她赢的。
――他这般想着,却见那道枣红色的影子顷刻间驰过了银杏树,却没有停的意思。
“阿鸾!”楚稷凛然,心下暗叫不好,连忙再度扬鞭,急追而去。
“柿子!”马背上,顾鸾也有些慌了。
离银杏树不远时,她就已按昔日所学勒了马。可柿子却无分毫停下的意思,反倒越跑越快。她的骑术原也就学了那么几天,又经几个月不骑,早已生疏,一时便不知该怎么办。
好在柿子虽只在疾驰,却无伤人的意思,跑得很稳。顾鸾便紧攥着缰绳,身子又试着往下俯了一俯,搂住它的脖颈,生怕一不小心滑下马去。
她心下冷静地想着,若是这般,姑且跑着倒也未尝不可。
一则柿子尚是幼马,如此竭尽全力地疾驰,不过多时便会疲累,等它慢下来,她就敢坐直身子慢慢驭住它了。
二则随行出来的侍卫们虽未紧跟,却也离得并不太远,察觉异样自会迎上来阻挡。她只消别让自己摔出个好歹来,等他们过来自能得救。
顾鸾如此斟酌着,心下虽慌也安稳。
――直到不远处出现人影。
一片草地上,十余人或站或坐,显在歇脚。四周围倒也有马匹,但以柿子此时风驰电掣的速度,他们已难有时间上马离开。
顾鸾不由大惊,不及多想,只得疾呼:“让开!”
“快让开!”不远处的众人骤闻喊声,蓦然回头,顿时一片混乱。他们四下闪避,却哪里快得过疾驰的骏马?当中有位岁数四十有余的中年人,刚起身就见马蹄已近在咫尺,直连惊呼都卡在了喉中。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褐色身影箭步上前,反手将他一把推开,同时纵身一跃,空翻之间踢中马儿颈部。
马儿受惊嘶鸣,前腿抬起,终是将马背上的人掀了下去。那人复又飞身一闪,踅身伸臂,将惊叫出喉的顾鸾稳稳接住。
午后明亮的光芒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顾鸾只见近在咫尺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笑:“大姑姑?”
她惊魂未定,乍闻这三个字太蓦地定睛,不由一怔,颔首:“扎尔齐殿下。”
扎尔齐笑着将她放下,她理了理衣衫,屈膝深福:“多谢殿下。”
“不客气。”扎尔齐一双笑眼犹自看着她。柿子被他踢了一脚,独自在周围跑了一圈,终于意识到顾鸾不在背上了,又跑回来,一边用脑袋蹭顾鸾一边怒冲冲地朝扎尔齐呼气。
扎尔齐干笑着退开半步:“这马很聪明,会记仇。”
“你还有脸记仇!”顾鸾推开它的大脑袋,板起脸,“叫你停你怎么不听?疯了是不是?”
“阿鸾!”不远处一声急唤,顾鸾转过脸,楚稷正勒住马,翻身下了马背就朝她奔来。
扎尔齐浅怔,退开半步:“皇上圣安。”
“扎尔齐。”楚稷颔首,目光旋即又落回顾鸾身上,“伤着没有?”
“奴婢没事。”顾鸾垂眸束手,“多亏殿下出手相助。”
“客气什么。”扎尔齐衔笑,大方道,“这马是好马,却不好驭,你要与它更熟悉些才行。否则它跑得尽兴了,就顾不上听你的令。”
这话说得口吻轻松随意。
楚稷眉心微跳,乜了扎尔齐一眼。
他们很熟吗?
接着他便道:“多谢搭救,朕承你的情了。”
扎尔齐眸光微凝。
这话听来,意味深长。
二人静默而望,短暂的一瞬,楚稷便移开了视线,扶了扶顾鸾的胳膊:“慢慢走一走?”
“好。”顾鸾点头,又朝扎尔齐施了一福,便与楚稷一并转身离开。扎尔齐望着他们,半晌挪不开眼,情愈发复杂。
身边的侍从见状,上前用莫格语问他:“这便是殿下说的那位御前掌事女官?”
“是。”
“皇上是不是也喜欢她啊……”侍从又道。
顿了一顿,蹙眉摇头:“也未必。或许只因是御前红人,皇上便多关照一些。”
扎尔齐仍只遥遥望着远去的背影,一语不发。
宫中,倪玉鸾挣扎了几日,终是决定再搏一把。不止是为自己将来的日子,也为报昔日之仇。
她的万般苦楚都是顾鸾害的。听闻顾鸾不禁还锦衣玉食地过着,更升任了御前掌事姑姑,她就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倪玉鸾为此终是委身给了冷宫里的掌事宦官,只为求他去仪嫔那里帮她递句话,说她愿意为仪嫔效命。可没想到,仪嫔却看不上她,只说自己无所谓顾鸾,让她安心在冷宫里过日子。
可倪玉鸾已动了心思,又哪里还安得下心?就指得另寻他路。
最后,她找到了前几日给她出主意的那名宫女,稍一探口风她便知自己找对了。这宫女会怂恿她铤而走险,果然也是为了更好的前程,倪玉鸾就承诺她:“如若事成,倘使我来日有机会离了这鬼地方,必定带你一道。若没机会离开,我得了后宫娘娘们的好处,也定要分你一半。”
那宫女久在冷宫,并无什么见识,听她这么一说就应了下来,答应尽力帮她。
倪玉鸾吃一堑长一智,想着上回栽了跟头,便觉下毒这招行不通。那宫女也说:“是行不通。不说别的,想下毒到御前大姑姑碗里便难于登天。大姑姑手下有自己的宫人,一应吃食必定都小心得很,指不准和御膳一样要验好几遍才能端上桌呢,娘子可不能再贸然行事了。”
倪玉鸾沉然点头:“这话不错。咱们需得一击毙命才好,得想个周全的法子,慢些倒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