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茵连忙表态:“我没觉得被折辱。”
肖乾不置可否:“你只是不明白,但孤还是得和你解释清楚。免得往后听到了什么,还要生孤的气。”
最后那两句话,男人的声音含混低了下去,嗡嗡声太重,夏如茵没听清。王掌柜那句话便脱口而出:“殿下不必解释。能为殿下分忧,乃是我三生有幸。”
肖乾轻笑:“学得倒是挺快。不觉得孤穷凶极恶,丧尽天良了?”
这可真是又一个晴天霹雳!夏如茵被震得汗毛倒竖——殿下竟然知道她说过他坏话!这是暗九给太子告密了吧?!暗九可太过分了!
夏如茵小脸都吓白了。肖乾一看不好,沉声喝道:“慌什么!你对孤这般有用,孤怎么也不会伤害你。”
这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安抚,但又很可信……夏如茵脸色恢复了些。肖乾强调道:“况且,孤之前的一些行径,都有原因。比如你入府那日孤发作那名贵女,还有之前处置那些奴才,都是因为孤感受到他们心思不正。”
暗九竟然连这种细节都告诉了太子!夏如茵涨红了脸:“是我误会了,求殿下莫怪。”
她希望太子别再说了,可肖乾还不停:“孤没传言中那般穷凶极恶丧尽天良。三人成虎,你看过暗九毁夏亦瑶名声,便该知道传言很多时候不尽可信。”
夏如茵呆住,心中一时惊涛骇浪。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他凶残名声在外,也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震惊退去些许,夏如茵心头又泛起疑惑:暗九能毁夏亦瑶的名声,那是因为他背靠太子府,比夏亦瑶更有权势。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谁有本事造他的谣?
夏如茵一直以为朝堂之上,二皇子顶多是仗着皇上宠爱,与太子平分秋色。甚至太子因为名正言顺,多少会胜出一筹。难道二皇子的势力,已经能凌驾于太子之上了吗?
夏如茵觉得这些日,她的胆子是养大了,竟敢开口问:“可是,谁能造殿下的谣?”
金色面具下,肖乾的嘴角勾起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悠悠道:“你猜啊。”
夏如茵头皮一紧,瞬间忆起了陪太子看戏评戏的恐惧:“我猜不出。”
肖乾笑着站起身,自言自语般丢下句“孤和你解释这些作甚”,便转身回了屋。
太子轻易自爆了这么大一个秘密,对待夏如茵还是丝毫不变,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得知了大秘密的夏如茵却是消化了好几天。她后来仔细想过太子殿下会不会是骗她,可殿下实在没骗她的必要,夏如茵最终选择了相信。
于是夏如茵便高兴了好几天。夫人总是忧心忡忡说她只会给人添麻烦,说她只会让身旁的人操心。这些话语充斥着她的十六年人生,从小到大如影随形,夏如茵没法不在意。她也不想做个没用的人,一直因此偷偷难过自卑着。如今突然发现她能帮太子殿下这么大的忙,怎能不欢喜?
她对太子是有用的!虽然太子殿下口碑不好,但接触下来,夏如茵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凶残。就算她笨识人不清吧,还有九哥和那么多朝臣选择支持太子呢,他们也识人不清吗?夏如茵还是倾向于相信太子所说,传言不尽可信。
且皇位之争太大,她管不了。她只是一个命不久矣的小丫鬟,只能做好她能做到的事,就是紧跟在太子身旁。能让一个人不受折磨,或许还有可能让他脾气好上那么一点,这大概会是她这苍白短暂生命中,所能做最有意义的事了。
肖乾其实也不料,他的秘密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上一世最后几年,他忍受着种种负面情绪的折磨,也不曾对谁敞开心扉,抑或是为自己辩解一句。可看到夏如茵被人误会看轻,以为她是个供人玩乐的卑贱小玩意,那些话便自然而然出口了。
他只是想让她明白原委,不要觉得被折辱,不想让她受委屈。可得知秘密的夏如茵突然积极了起来,一看到有人靠近他,她便要挤过来站在一旁。他如厕她也要跟去门口等着,着实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她甚至让兰青将她的被褥搬来了他房间,真睡在了小榻上。肖乾也不知他为何会同意。搁在从前,他不可能让一个人睡在他的卧榻旁。大约是夏如茵太弱了,没法对他造成威胁,又不会打搅他。可他很快后悔了。
夜凉如水,夏如茵睡着了。她可真是心大,丝毫没有顾忌,也没有一点点戒备。她的呼吸声几不可闻,偏偏那一丝一毫的动静,肖乾都听得真真切切。
他坐起身看她。几步远的地方,她躺在窗边朦胧的月色下。月光在她脸上打出阴影,愈发衬得她精致如仙子。她侧身蜷着,黑发如绸缎泄了半张小榻,腰肢处凹陷出一个柔软的弧度,又蜿蜒起伏着升起。
女子独有的幽幽体香萦绕,温柔而清雅,却莫名令肖乾升起了一股躁意。肖乾鬼使差站起,缓步行到小塌旁。
作者有话说:
肖乾:孤毫不心动,就是有点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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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月色之下, 夏如茵的面容被镀上了一层光,愈发美得不似真人。肖乾并不觉得自己想做什么,可他的身体本能有了动作。他在小榻上坐下, 指尖抚上了夏如茵的脸。
触手微凉,细腻,柔软,还是往日他掐她时的触感。这想法冒出,肖乾便又轻轻捏了捏她脸颊。夏如茵在睡梦中似有所感, 柳眉微蹙, 笨拙挣开了他。
指尖空空,肖乾这才回。心中烦躁愈重, 肖乾按了按太阳穴,推醒了夏如茵。
夏如茵迷迷瞪瞪睁眼, 便见肖乾坐在她小榻上。她揉了揉眼睛:“殿下……”夏如茵努力让自己清醒:“对不住,我睡得太沉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她以为是自己守夜不称职, 没听见肖乾的要求, 肖乾才不得不来推醒她。肖乾却道:“你回房睡。”
夏如茵坐起。水红色的丝绸被滑落至腰间, 露出了桃红色的中衣,单薄垂顺的衣料将那身材勾勒得分外明显。夏如茵困惑问:“为什么啊?”
她才睡醒, 声音软绵绵温吞吞的,好似羽毛酥酥痒痒在肖乾心口转了圈。肖乾愈发觉得心烦气躁了:“晚上没孤的允许, 不会有人靠近,你没必要跟着孤。”
夏如茵便傻傻一笑:“那万一有人呢?我守着殿下,殿下总归是能睡更好。”
她还体贴上了。肖乾面无表情:“你打呼噜吵到孤了。”
夏如茵一惊,彻底清醒了。她辩解道:“我不打呼噜, 兰青说我从来不打呼噜。”
她说完这话便后悔了, 这是谁给她的狗胆, 敢质疑反驳殿下?!可肖乾并不计较:“或许没兰青在旁伺候着,你就会打呼噜。又或者换了环境你不适应,也可能是小榻睡得不舒服。”
似乎真有道理……夏如茵被说服了。她非但没让殿下睡得更安心,反而影响了殿下的睡眠。夏如茵不敢再说,讪讪抱上被褥,灰溜溜回了自己房。
为殿下守夜没成功,并没有影响到白天夏如茵积极的跟随。几天下来,河南的官员们都知道了,太子殿下养了个没规矩的丫鬟,仗着太子殿下宠爱,一天到晚往太子跟前凑。
看来传言太子殿下不近女色不尽可信。有人心中蠢蠢欲动,可被利用去试探太子殿下的王掌柜,至今还带着项圈锁链四处求人呢。这明晃晃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似平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第一批粮食送抵河南,太子殿下次日就要启程去南阳了。启程前一天,巡抚来找肖乾,提议为肖乾办一场践行晚宴。
肖乾正好令人去卫所找了辆流马,实现夏如茵“看机关流马”的心愿。院中,暗五推着流马转圈,夏如茵摩拳擦掌想自己推试一试。肖乾不放心,亲自上前扶住流马,暗五便默默退到了一旁。
夏如茵努力想推动流马,可到底是搬一张八仙椅都要喘半天的身体,夏如茵脸都涨红了,还是推不动。肖乾便唤了暗五上前接手,让他将流马推去角落,又对夏如茵道:“你去那边玩。”
夏如茵并不知道是巡抚要来拜访,跟着暗五来到角落,蹲在那研究流马轮子。可没研究一会,她便听见身后传来了说话声。夏如茵一个激灵,急急回头去看,便见巡抚躬身立在肖乾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