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似卿直视着方白桦的眼睛,迫使她回答自己的问题:“他明明是要隐藏行迹的,为何忍不住来看我?为何要瞒着你来看我?你当真信他的甜言蜜语?”
宋似卿不再多言,方白桦不是傻子,她能想明白。
在她的追问下,方白桦的脸色血色全无,眼睛无,直愣愣地望着地板。支撑着身体的胳膊渐渐没了力气,嘭地一声倒在床上。
宋似卿喊来士兵询问晚上何时用膳。士兵说开饭时间还早,但小侯爷交代过,若她饿了,可随时让厨房弄点便饭。
宋似卿不愿在他们面前搞特殊,但想着方白桦一天一夜没吃饭了,还是拜托了这小兄弟。
驿站内没什么美食,后厨端来两碗清粥,配上几碟家常菜,宋似卿吃得开心,方白桦却连一口也吃不下去。
宋似卿看不下去,劝了一句:“你父亲只身留在岛上与孟训、傅叶周旋,为的就是你能走得远些,不被傅叶要挟。好好照顾自己吧。”
方白桦仍不为所动,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饭菜已经凉透了,她才端起饭碗。囫囵两口后,掩藏在粥碗下的小脸留下一行清泪,一声弱弱的“谢谢”从碗里传来。
宋似卿没说话,为了这人能想明白,她也算费了些口舌,这声谢谢她担得起。
她离开了方白桦的房间,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本想找宋钰君问他吃不吃晚饭,忽见一小队士兵在驿站门口集合,往云州的方向去了。
“晚上风大,记得关好门窗。”宋钰君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身披铠甲,威风凛凛。
她的眼睛不自觉放了光,轻笑道:“我倒是第一次见这般英姿飒爽的宋小侯爷。”
他唇角轻扬,眉间意气风“段肖比我想象的还沉不住气,你今夜养足精,大约明早咱们便能回京了。”
他的眼中透着自信的光芒,身后的战袍在冷风中起舞,似乎在庆贺他的凯旋。
“平安归来。”宋似卿还想对他说许多话,注意安全、不要大意,我等你的好消息,等等等等。
这许多的话却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在眼睛泛红之前,她快速眨了两下将眼泪逼回去,却仍氤氲了些雾气。
泪眼之中,她仔细盯着他坚毅俊秀的脸庞,忍不住轻轻抱住了他。
宋钰君的身体微微一僵,片刻之后温柔而柔软。他缓缓抬起手臂搂住她单薄的后背:“等我回来。”
驿站的灯火,夜间也不曾熄灭。执勤的士兵来回巡守,一刻不停。自宋恒林离开边境,四周敌国的一举一动更在严密的监视之下,每一点异动都会第一时间经过大大小小的驿站传递至宋恒林的手中。
即便回京,他的思虑与辛劳也未减少半分。宋似卿看着驿站之中的肃穆,忍不住想起了父亲半辈子的戎马生涯。
“你只是一时惹你父亲不高兴了,明日父女重逢,话说开了,还有后半辈子的团圆。”宋似卿没有早睡,向厨房讨要了些瓜果,端到了方白桦的屋子里作伴。
方白桦瞧出了她面上的失落,想了想劝慰道:“宋侯爷难得回京,这一次好好尽尽孝吧。”宋似卿的身世她很清楚,双亲和离,分居两地,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两全的法子。
宋似卿笑了笑:“我知道。幸好他经常在边境,难得回来,省得我容城、京城来回跑了。”她嘻嘻笑着,故意开着玩笑。
可她身为儿女,这二十年与父亲相处的时日,竟只有寥寥数日,这个“孝”字,她欠了太多了。
第39章
许是茶水喝的太多,直到后半夜,宋似卿也没有困意。索性起身走到楼底下散散心。
驿站的人知道她是宋恒林的女儿,生怕出了错,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到宋侯爷的耳朵里,愈发打起了精,比往常更多了两分机敏。
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头顶月明星稀,耳边冷风阵阵,她忍不住打了两颤。
“宋小姐,夜已经深了,您还是回屋休息吧。”一个领头副官走到她身边劝着。
宋似卿瞧出了这些人的小心谨慎,抱歉道:“可是我耽误了大家?”
“不不,宋小姐别误会,夜里风大,只怕您千金之躯受不住寒。”那副官连忙解释。
宋似卿笑了声:“我可不是什么千金之躯。罢了,天快亮了,我眯一会,大家也都辛苦了。”她也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小姐客气了。”
与这副官寒暄了几句,宋似卿便打算回屋,还未转身,一士兵快步走来,将一张字条交到那副官手中。
副官防避着宋似卿,侧过身去看信。
宋似卿忍不住停下脚步,抬眼瞧着这人。因他故意避开,只能瞧见小半张脸,仍能看出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她的心里顿时随着他的脸色一起消沉,她害怕是云州那边传来的坏消息,想张口询问。又恐是其他的军机要务,不敢多嘴,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
那副官将字条收好,余光见宋似卿仍站在原地,问道:“小姐怎么还不休息?”
宋似卿心中犹豫,只好试探道:“可是宋钰君那边有了什么消息?”
副官并未隐瞒:“确实是小侯爷那边传来的消息,不过您放心,小侯爷没事,目前看来应该一切顺利。”关于字条上的具体事情,他却一个字没说,口风极严。
宋似卿的心脏随着他的话语一起一伏,但听到他说一切顺利,好歹稍微宽了心。
那副官不再与她多言,行礼后离开了她的视线。不久,一只信鸽自她的头顶飞过,宋似卿估摸了一下方向,好像是往京城的方向飞去了。
信鸽带走的,是宋钰君刚刚传来的消息吗?宋似卿不知道,她心中慌乱,只能胡乱猜测。
副官走了,士兵正常执勤也无人搭理她。宋钰君不在,她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驿站里很是多余。
风吹过,从身体冷进心里。她慢悠悠地上楼,心思却飞去了云州的江边,不知道宋钰君现在冷不冷,那铠甲能不能躲得过冷箭,又能不能抵御风寒。
她本想等到天亮,等宋钰君回来,等到天色发青时,她的眼皮却越来越重了,躺在床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皮肤上有冰凉的触感。一根细长的手指划过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