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很快回复:【学长是不是要去西平地铁口参观百岁首辅墓?真巧,我现在就在这里,我有些考研上不懂的问题可以当场问学长吗?】
谢行俭眉宇轻皱,这……就要面基了?不过这人怎么知道他接下来要去西平地铁口?
【学长别误会。】对面很快澄清,发来一个吐舌头的笑脸。
【是赵学长刚才跟我透露学长行踪的。】
谢行俭咬咬牙,暗骂赵远航一句精病,打字的动作却相当的温和。
【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吧,浅色牛仔上衣,胸前挂着相机,我应该很好认。】
对面快速的发来一串嗯嗯嗯,谢行俭笑了笑,刷卡出宿舍楼往西平地铁口走。
西平地铁口距离师大不远,谢行俭腿长走路极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那里。
路上谢行俭还接到了导师的电话,吩咐他去百岁首辅墓拍些素材回来,谢行俭拍了张西铁口的照片给导师发过去,很快就收到导师发来的一长串语音。
十几秒的笑声,后面才是正题,说来说去都是在夸谢行俭上进,末了补一句下周的组会谢行俭主持一下。
谢行俭面无表情的回了一条:【好的,知道了老师微笑】
发完后他抬头往前方眺了几眼,参观百岁首辅墓的人不少,原本准备修西铁口的地方已经被人堵着水泄不通。
“学长!”左肩突然被人从后边拍了一下。
谢行俭下意识的回头。
身后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穿一身水绿汉服,齐腰的长发在脑后用绣带轻轻挽起,露出一张雪白鹅蛋脸,眉目灵动,杏眸宛如一汪清水,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谢行俭。
不知是不是阳光有些刺眼,谢行俭总感觉女孩看他的目光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眼底甚至有些氤氲。
女孩视线灼热眼波含水,谢行俭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急忙找话茬子:“你就是罗学妹吧?”
女孩笑的重重点头,嘴角漾起的梨涡勾的谢行俭心魂颤抖。
“要、要不要帮你拍一张?”谢行俭挠挠头,举起胸前的相机支支吾吾的问。
“好啊。”罗棠笙点头往后退了几步,正好倚靠着身旁百岁首辅坟的介绍牌。
镜头前的女孩双目深情,一袭汉服衬着女孩犹似不是这世间俗人,谢行俭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莫名觉得周围喧闹的人群恍惚都消失不见,整个坟墓前只剩下他和女孩遥遥相望。
谢行俭诧异的擦擦眼睛,再抬头时,发现自己依旧置身在喧嚣之中,身边的女孩已经去旁边帮他领了参观证。
两人跟着工作人员进了首辅墓的中心地带,工作人员得知谢行俭是师大的历史研究生后,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一一讲解历史,而是嘱咐有些地方只能看不能随便碰后就离开了。
谢首辅墓址所在地之前是谢氏族人的老宅,可惜几百年前中原大战,谢氏族人为了让先祖文正公的坟墓不被盗墓贼盯上,狠心将这一带都推成废墟。
随后,谢氏族人更是举家搬迁到中原各地安家,造成了这些年好多地方都爆出谢氏族人的踪迹,可谁也没想到谢首辅真正的墓地却是在西平。
墓地经过千年岁月打磨,虽然墓里很多东西已经腐烂,但站在栏杆外的谢行俭依然能看到墓中两块棺椁。
“中间那扇窗,是谢容长特意命后辈子孙打的,窗柩用柳木缚棺绳包裹,不易腐烂。”
罗棠笙是笑着说的,可谢行俭却从语气中听出了丝丝难过,不知道为什么。
“前世缘今生续,谢首辅活到百岁,在过仙桥上等了夫人两年,故有此窗,寓意两人来世生死不相忘。”
谢行俭压低声音说起谢首辅的野史,企图能让罗棠笙开心些。
“听说他是中了状元后才娶武将家的嫡女,史书上说他一生就只有一个女人,不过好多历史专家说这不现实,毕竟谢首辅四十多岁就身居高位,还是读书人,现在人人不都讲读书人皆是负心人……”
罗棠笙吸吸鼻子,打断谢行俭,郑重其事的纠正:“他没有。”
谢行俭啊了一声,“什么没有?”
“他没有纳妾。”
谢行俭眼皮直跳,某一瞬间仿佛心上有了被人正名的喜悦感。
罗棠笙似乎对墓中的东西很熟悉,原本谢行俭以为罗棠笙会咨询他相关文物的历史渊源,可到了后来两人调换了位置,变成谢行俭问罗棠笙。
“我在来的路上看到谢氏族人也过来了,好像在跟工作人员商量墓地的事,谢氏一族的后人大多身在政界,他们家老祖宗的墓被发现了,不知道后期怎么个处理法。”谢行俭道。
罗棠笙盯着谢行俭的脸,眉目中间笼罩着几分好:“学长觉得他们该怎么做?是上交国家保护呢还是私人转走好?”
又是这种怪怪的眼。
谢行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们今天不是头一回见面吗,搞的跟他多熟似的。
不过,一向走温情路线的谢行俭看在眼前这位学妹颜值和历史上的罗棠笙太过相似的份上,谢行俭清清嗓子答道:“这是人家的祖坟,按理说应该要归还人家,但谢氏后人大多是机关工作者,现在网上的人都盯着这里,我觉得他们会以身作则将谢首辅的坟墓交由国家保管。”
罗棠笙哦了一声,好像不太满意谢行俭这个说法。
“那个,其实吧,我觉得交给国家比在私人手里要妥当,这话可能有些自私,所以你随便听听就好。”
谢行俭作为历史研究爱好者,立场肯定和旁人不太一样。
“国家有很多懂考古和历史文物保护的学者,首辅墓交到他们手里会保存的更长久。”
罗棠笙细细的琢磨了一会,很快拧起的眉头落了下来,眼底一片释怀。
……
回到学校后,谢行俭去打印店将照片洗了出来,一堆首辅墓的照片中混进了一张女孩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温婉,宛如古书中走出来的闺秀小姐。
谢行俭将照片底图传给了罗棠笙,过了一会罗棠笙的头像变成了他发过去的那张照片。
【不介意我拿来当头像吧?】
谢行俭失笑,手指翻飞的敲下一段话:【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对了,你最近复习的怎么样?】
【挺好的,考师大应该没大问题,还要多谢学长整理的复习文档,特别有用。】
两人在微信上聊了很久,罗棠笙所在的b大离谢行俭在的师大并不远,周末的时候罗棠笙会带着复习资料做地铁来找谢行俭,罗棠笙的历史知识很丰富,谢行俭乐的带聪明的人学习,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人之间慢慢的擦出爱情的火花。
第二年三月,研究生国家线出现了,罗棠笙超出了国家线一百来分,稳稳的能进师大,谢行俭听到喜讯后,不惜放下课题跑b大帮罗棠笙整理复试资料。
在谢行俭的教导下,罗棠笙顺利的通过了复试,这一天两人决定正式交往。
四月的一天,谢行俭刚从文献档案室里忙出来,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推送的头条。
——谢氏一族后人将先祖文正公墓上交给国家。
底下一片点赞。
谢行俭笑了笑将热搜转给罗棠笙看,罗棠笙直接弹来视频。
“快来首辅墓这,谢家人正在跟政府人员交接首辅墓的事。”罗棠笙将手机镜头转了转,入眼的是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前方说话。
谢行俭来不及问罗棠笙怎么会在那里,挂断视频后急匆匆的往西平地铁口赶。
“结束了没有?”谢行俭抹了把汗,气喘吁吁的问。
罗棠笙拉着谢行俭进了隔壁房间,房间里有监控电视,正播放着谢家人和政府人员交接的画面。
谢行俭满心激动地看着谢氏族人写下同意上交四字,心里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得到了升华。
直到会议结束,心湖还久久不能平息。
“小笙,等会我和阿宴要去附近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
门被打开,进来一个俊秀的年轻人,白衬衫打着领带,黑色西服脱了挂在手腕上,腕上还带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一看就是出入社会的精英人士。
“洲哥。”罗棠笙起身笑的喊一声,又转头将谢行俭往前推,红着脸介绍道:“洲哥,这是我男朋友谢行俭。”
说完笑吟吟侧头望着谢行俭,“谢胥洲,百岁首辅谢容长第八十七代嫡长孙,现任谢氏集团的总经理。”
谢行俭错愕的看过去,他知道谢氏集团总部在上京,涉及的产业数不胜数,可他万万没想到小笙竟然认识出鬼没的谢氏当家人。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伸出手问了个好。
谢胥洲见到谢行俭后,表情比谢行俭还要惊讶,眼讳莫如深。
“谢…行…俭?”谢胥洲一字一句的问,握住谢行俭的手不由用了三分力。
谢行俭轻皱眉,抽回手掌后颌首:“从小到大都叫这个名字,没有改过。”
意思就是他跟谢氏老祖宗撞名字实属巧合。
谢胥洲扯唇笑了笑,紧盯着谢行俭的脸,一脸的高深莫测:“都姓谢,说不定五百年是一家,谢罗两家自古是世交,你既然是小笙的男朋友,就甭跟我们客气,等会饭局一起来吧?”
谢行俭怔了怔,罗棠笙挽住他的胳膊,含笑道:“反正等会咱俩都要出去吃饭,不如蹭洲哥一顿?忘了说了,宴哥是历史研究所的人,你之前不是说想进研究所吗?有不懂的正好问问宴哥。”
谢胥洲眸子闪了闪,笑道:“阿宴是历史迷,从小就喜欢研究老祖宗的事,等会你见了他肯定不后悔。”
阿宴见了你也是。
后半句话谢胥洲没说出来。
谢行俭本来觉得有些小尴尬,一听谢家有人在历史研究所工作,眼眸里顿时迸射出向往的光芒。
谢家人的筵席定在市最豪华的酒店,距离西平地铁口要半个小时的车程,谢胥洲开了车过来,中途好像跟谢家人打了个电话,大致是说罗棠笙的男朋友要来,还特意强调了谢行俭的名字。
一下车,立马有人上前开车门。
“来了来了——”酒店门口快速走来一群和谢胥洲同样西装着身的年轻人。
“太像了,简直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宴哥你快看,跟老祖宗长的一模一样。”
“我的天,太像了,不会是整容的吧?”
“不可能整容,外界压根就不知道老祖宗的容貌。”
谢行俭一头雾水的牵着罗棠笙下车,这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激动的上前握住谢行俭的手。
“你就是谢……行俭?”男人就是谢胥宴,说话声音抖的不成样。
谢行俭眨眨眼,长长的睫毛轻颤掩盖住眼底的诧异。
一群人围着他说他像谢首辅,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被簇拥的进了酒店,一进去,谢胥宴立马拿出手机给谢行俭看。
屏幕上显现的是一副老旧的书画,不过后世保存的很好,画中人的容颜清晰可见。
画中央坐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左边老人威严中透着一股慈爱,右边老人明显是其夫人,耳畔的珠扣耳环闪着岁月的光芒。
珠扣耳环,谢氏族人……
望着画中谢老夫人和他女朋友罗棠笙如出一辙的笑容,谢行俭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打量,随后求证似的望向谢胥宴,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
谢胥宴弯弯唇角:“正是太.祖文正公和罗老祖宗奶奶。”
谢行俭倒吸一口凉气,这时,胸口陡然生起一股火热的灼烧感,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隔着厚厚的衣裳,脖子上好像多了一串什么东西,鼓鼓的,像珠子。
三年后,谢行俭和罗棠笙在市举行了盛大婚礼。
婚宴上,谢胥宴举杯走向一身正红绣禾服的新娘罗棠笙,两人碰了碰杯,相约走到酒楼走廊尽头。
“恭贺祖奶奶和老祖宗再续前缘。”谢胥宴一概之前的姿态,弯身鞠了一躬。
罗棠笙笑着哭了,望着室内人群中笑意盈盈的谢行俭,鼻子忍不住发酸:“他终究是没记住我……”
谢胥宴叹了口气,忽而想起什么:“那天我给老祖宗看照片,我瞧着老祖宗盯着您的画像不挪眼,尤其是那对珠扣耳环。”
罗棠笙愕然,好半天,眼底的雾气才缓缓散去。
宴席上,谢行俭被宾客灌了一肚子的酒,好友赵远航扶着他进了卫生间。
吐了一回后,谢行俭打开盥洗台洗了把脸,俯身低头的瞬间,一颗红绳悬挂的佛珠从衣领里蹦了出来,佛珠光滑无痕,垂在半空中闪着淡淡佛光。
—现代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