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时, 罗棠笙过来和王氏汇报军医的事, 说事情已经办妥, 军医如今已经请到谢家来了。
王氏见罗棠笙走路长裙遮脚, 头上戴着的珠钗虽摇晃, 却动的恰到好处, 听不到半点声响, 一身水绿服饰穿的周正有品位,再看妆容,淡薄雅致, 不俗气也不艳丽,刚刚好。
回想彭太太形容的王妇人儿媳,再细看罗棠笙, 王氏心里顿时有了底。
到了京城, 有钱人家也是会分等级的,经商的大户是有钱, 可教养出来的孩子远没有深门高府教出来的好, 京城和雁平可不同, 京城娶妻嫁女首要看的是女方家里的读书背景, 可不像在林水村那样, 逮着媒婆问女方家里田地多不多, 嫁妆多不多。
“还是读书好哇,”王氏听完罗棠笙的汇报后,突然感慨:“经商虽挣银子快, 却远没有读书人风光。”
罗棠笙不假思索的点头, 莞尔追问:“娘说这些做什么?可是刚才跟彭太太他们吃茶聊到经商了?”
王氏便将王妇人的家事说给罗棠笙听,叹道:“你还没嫁过来时,我跟她玩的最好,那时候还羡慕她来京城没几年就站稳了脚跟,谁知道她那儿子竟然如此不争气。”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罗棠笙点到为止,笑着与王氏扯起罗家的家常:“夫君不是说京城要涝吗?我便打发人去娘家,想着让爹爹也防备起来,娘,您猜结果怎么着?”
王氏对罗家还是比较看重,对老侯爷的印象也颇好,听罗棠笙笑着说,当即愈发和气的接话:“亲家公最近可好?我这几天被团宝缠着没功夫,不然就多做几罐爽口的吃食送过去。”
近几年朝廷安稳,也就不需要罗家将领兵打仗,加之敬元帝暗中有意将罗家将收归朝廷,老侯爷和一帮老将交心商讨后,觉得敬元帝能容忍他们这些老人安稳度日就已经很不错了,虽说帝王无情,但敬元帝没对他们做出兔死狗烹的事,算有良心的了。
所以,老侯爷将敬元帝对罗家露出来的忌惮表现的无所畏惧,心道想收兵权就收去算了,只要朝廷能善待罗家将就行。
就目前看来,敬元帝对罗家将的态度挺好,敬元帝将哥哥礼亲王的长女霞珠郡主下嫁给罗郁卓,从这一点来看,敬元帝有跟罗家结好的念头。
当然了,敬元帝的态度很明显,兵权是不能再交给罗家,但荣华富贵和尊崇的地位都可以给。
老侯爷想通过,也就不再过问朝中事,每日拎着鸟笼背着手四处看戏喝茶,前两天罗郁卓寄来信,说已经安顿好了,问老侯爷可有闲心出来散散心。
京城的戏老侯爷早就看腻歪了,一接到大孙子的信,当即笑的合不拢嘴,拿着信一个劲的跟戏友显摆,说他要出京逍遥自在去了。
老侯爷性子火爆洒脱,才收到信立马就让人打包行李出京,因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去谢家说一声,只交代一个小厮回头递个信给罗棠笙,谁知小厮正准备去谢家时,罗棠笙派的居三和汀红上门来了。
王氏一听亲家公昨儿跑外边游山玩水去了,既羡慕又担心:“小宝说京城会发大水不安全嘞,那外边呢?亲家公一个人,又上了年纪,这……”
罗棠笙忙笑说无碍:“我爹身边有不离身的家奴,各个武功了得,娘无须担心。”
王氏想起小宝婚桌上那几个虎背熊腰的罗家壮汉,当即嗐了一声,扬眉大笑:“我倒忘了这茬,亲家公可不是普通人,去哪都会有人跟着。”
“娘也不是普通人。”罗棠笙别有深意的看着王氏。
王氏唔错了意,以为罗棠笙说的是家里现在的富贵生活,低头瞥了一眼身上穿着的苏绣衣裳,忍不住感慨道:“我一个农家婆子,几年前可从来没奢想过能过如今这样的好日子。”
“娘的好福气还在后头呢,”罗棠笙嘴角梨窝漾起,“昨儿夜里,夫君说他瞧见翰林院的诰命文书了,朝廷似乎是准备在太上皇诞辰宴上,一并发放出来,好庆贺太上皇高寿,也让大伙一道乐呵乐呵。”
“真的?”王氏赫然抬头去看罗棠笙,目中隐隐闪着欣悦和激动。
罗棠笙重重点头。
这事确实是真的,这几廷都在敲锣打鼓的准备太上皇的诞辰,吏部尚书于大人便请奏朝廷有关诰命的事,敬元帝准了于大人的奏请,诰命文书的书写需要翰林院盖章,谢行俭刚当上侍读学士,接到的第一个活竟然就是这个,好巧不巧他在命妇名单中看到了他娘和罗棠笙的名字。
给自己娘和媳妇书写诰命文书,简直比买彩票中奖还要刺激,因而当天晚上他就将这件事兴奋的和罗棠笙说了。
至于为何不跟他娘透漏,谢行俭摸摸下巴耐人寻味的笑笑,这样喜庆的事,交给罗棠笙这个媳妇去做不更好吗?
……
这头,王妇人回家后,气的一拍案几,破口大骂王氏仗着儿子得势不待见她,骂着骂着又开始指桑骂槐的说儿子不争气,没娶一个高门贵女回来,倘若外家有权,她儿子也不至于被罚俸在家。
王妇人的媳妇邹氏可不比罗棠笙好说话,这几年邹氏厌烦了丈夫的贪婪和无用,听到婆母这番酸溜溜的辱骂后,当即卷起衣袖和王妇人动起手对干起来。
朱雀街住的都是一些做小官的人家,从来不缺看热闹的老头子老太太,这不,才一天的功夫,王家婆媳二人雨中打斗的消息就在朱雀街传开了。
彭太太命人将采买来的粮食学着王氏的样子高高挂起,听到下人嚼王妇人家的舌根,忍不住摇头:“都是姓王的女人,又都有个当官的儿子,可你们瞧瞧,一个活的自在家宅安宁,一个连媳妇都管不住,真真是同姓不同命呐……”
……
入了夜,京城的雨越发的大,工部擅长水利的官员意识到不对劲,连夜上书敬元帝说明京城洪涝的可能性。
敬元帝惊的差点摔倒,江南那边的瘟疫才结束,怎么京城又要遭殃。
果真流年不利么?
这时,刑部接到报案,说京城西面的山垮了。
敬元帝听完,差点心肌梗塞直接去了。
西面的山是什么山?是银矿啊!
朝廷常年派人在那挖矿,这一下垮了,可不得压死好多人。
当晚,谢行俭和五位先生静静的呆在小院里奋笔疾书时,外边早已闹得不可开交。
西面矿山常年被开采,山上早就千疮百孔,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洞穴,里面灌满了雨水,雨水漫出来后不停的洗刷四周空荡裸.露的地表,带起一堆泥土将摇摇欲坠的山体掀垮,排山倒海般的泥石流瞬间将躲避不及的开采工们压的严严实实。
开采工的家人得知消息后,哭的昏天黑地,一窝蜂的往京兆府和刑部跑,哀声恳求朝廷出兵救人。
敬元帝不想救人吗?他当然想!
可外头大雨不断,怎么救?
西面山上洪水滚滚,救兵根本进不去。
听闻救兵进不去,那些家人顿时心拔凉拔凉,有胆大的抄起家伙就往西面山上跑,希冀能挖出家人,谁知才进了山,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原来西北角的山洞塌了,进去的那人一去不复返。
雨中众人俱静,之前吵着喊着要进山救家人的几个妇人直接吓晕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