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混在人堆里,身边的人虽不认识他,但忌讳着他身上的官袍,因而大家不约而同的往旁边站一站,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挤到了谢行俭。
谢行俭乐的如此,周围人离他远一些,他呼吸都能顺畅点,实在是今天天气太古怪了,阴沉闷热,人一多,他觉得他窒息而亡的可能性都很大。
说不定,他会刷新穿越者的新底线,成为首位被热晕惨死的搞笑之人。
离得近,他看的也清楚,之前周围有人围着,他都不知道是何人敲的登闻鼓,待他凑近些,才察看到狼狈不堪的趴跪在地上,后背血迹斑驳的人竟然是李通许。
谢行俭双手不由握紧,心头一凛,难怪翰林院的两位大人也来到了堂内,瞧两位大人均面色不虞,想来今日之事和翰林院是脱不了干系了。
他低头瞥了眼身上显眼的翰林院官袍,心道这时候他作为翰林院的成员,现在出现在这似乎有些不太好,便悄摸摸的转身准备溜走。
八卦是好看,但若是叫皇上看到他当职期间出来闲逛,定会将从李通许身上得来的怒火往他身上浇。
避免自己受无妄之灾,他觉得还是赶紧离开此地为好。
脚步微转,忽然他的身子腾空一瞬,后领不知被谁揪起,天旋地转中,待他回时,他整个人已经跳出了拥挤的人群,双脚伫立在宽荡的内堂之中。
“微臣木庄参见皇上——”洪亮豪迈的男声响彻云霄,谢行俭诧异的看过来,只见提他衣领的木庄此刻正偏低着头朝他挤眉弄眼。
谢行俭顾不上木庄的戏弄,立马拱手行礼问安。
敬元帝一心念叨着李通许和朱长春的纠葛,见到木庄和谢行俭后,眉宇微动,但未言一字,只摆摆手让两人起身。
谢行俭随着木庄走向一旁的空位,当然了,他站着,木庄自在的坐着。
紧跟其后过来的还有都察御史徐大人,谢行俭眉头挑了挑,这下好玩了,敬元帝将朝中大半有份量的朝臣都叫了过来,足以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谢行俭冷眼望向地上一动不动的李通许,心思百转千回。
能敲响登闻鼓,引来敬元帝如此重视,他不得不佩服李通许的胆大,李通许若状告无果,亦或是恶意闹起群臣恐慌,后果将不堪设想,不死也要残。
天家从来就无良善,登闻鼓名义上是为了肃清朝政、伸张正义,但从一开始杖打申冤者二十棍就不难看出,若非大贪大恶,冤异惨之事,这鼓就轻易敲不得,敲了定会惊动整个朝堂。
朝廷最大的王都被拉出来溜了,倘若李通许证据不足,告不倒要告的人,呵呵,李通许这个人今后也不必出现在京城了,敬元帝正好杀鸡儆猴给众多老百姓看看,威慑下登闻鼓的厉害性。
但,任何事都有另外一面。
倘若李通许告赢了,此后不说官途亨达,至少他这个人,在满京城定会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谢行俭忽想起昨日李通许跟他说的那件事,心思一动,莫非李通许今天敲登闻鼓告的是朱庶常?
若真如此,他怎么有些心虚起来,毕竟之前一直鼓动李通许以牙还牙对待朱庶常的正是他。
想到此,谢行俭脸色变了变,短促的瞥了一眼李通许。
如果真是因为他煽动,李通许才……那李通许若事后轮为阶下囚,里头怕是有他一份过错。
热炸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谢行俭只觉得寒冰贴背,惊惶不安的闭上眼,只好默默的哀求上苍,李通许一定要告成功,不然他于心不安。
木庄垂下的眼皮微微颤动,余光睨向一旁的谢行俭,只这一眼便再无其他动作。
内堂中窸窸窣窣的一阵落座声后,府尹大人惊堂木一响,闹哄哄的京兆府恢复静态,呼吸可闻。
左忠诚抬眼恭敬而又谄媚的朝右下方的敬元帝拱拱手,得了敬元帝点头之允后,左忠诚冷声高呵道:“人有穷冤则挝鼓,试问堂下人击登闻鼓告谁?又有何事?你且一五一十的说来!”
“今日皇上和诸位大臣皆在此,你既受了二十棍惩戒,想来知道登闻鼓的威力,若有半句谎言,当场格杀勿论!”
堂外围观的老百姓心猛的往上一提,谢行俭还听到了些许惊恐的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