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慈仰头看他,色纯然无辜,好像刚才撩了谢问寒掌心一下的是哪只过来凑热闹的猫咪而不是他。又用最温软轻和的声音问他:“你要陪我吗。”
“我想你陪着我的。”不等到谢问寒的回答,薛慈便主动垂下了眼,那层细密又纤长的睫羽也垂了下来,很轻地颤动着,问他:“可以吗?”
谢问寒那瞬间,眼底世界便也只剩下薛慈垂眸模样,和耳边鼓噪地像要敲破耳膜的自己的心跳声。
“……好。”
于是又变成了之前的状态——
薛慈在“梦中”做研究,谢问寒成了他的助手。他们身穿着研究服在实验室中穿行,最亲密的接触就是交替资料时,指尖会撞到一下。或者薛慈在统计完某阶段数据后,心情轻松,会抬起头来望他一眼,给谢问寒一个很惬意的微笑,眼中笑意温柔散漫。
于是谢问寒又像被补足能量,甘愿为这个笑容老老实实留在实验室打工。
谁叫我答应了他。这是没办法的事。
谢问寒想。
——阿慈离不开我。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白天的实验内容反而成了其次,真正阶段性的发现,都是在“梦里”产生的,薛慈的研究进度突飞猛进。在一次实验后,薛慈突然心血来潮,改动了一个微小的芯片线路——结果引起了连环的能量失衡与堵塞。
这对薛慈而言是很少见的情况。他对能量的把控一向精准,很少出错,又何况是这种像是新手才会引发的bug。
在修改的途中,薛慈的注意力相当集中,全贯注地投入到修改里,甚至完全忘记把控时间和记录数据。
实验室中的其他一切无关事物仿佛已经消失了,眼前只剩下数据算法和线路规划要用到的仪器。
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似乎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有点类似薛慈以前啃资料时陷入的忘我状态。
所以薛慈从终于修理好的芯片线路上抬头时,发现自己腿站得发酸发涨,肢体也微微僵硬酸疼时,第一时间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体质太差,该加练了——紧接着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才微微怔了一下。
钟表上的时针分针精确显示着,现在是“ 20:03”。
距离他开始修改bug时,过去了六个小时。
根据薛慈自身的体感,他还以为只过去了十五分钟。
薛慈:“。”
也怪不得实验室中的同事都走光了。
作为研究员,大家都有实验进行到关键时刻的紧张时期,都很了解被其他人打断的烦恼,所以在他长时间的实验过程中,也没有人来打扰薛慈,大家都安静离开了,还体贴地在外面挂上延长使用的标识——但谁能想到他只是在修改一个很轻微的bug来着。
薛慈的效率还从没有差成这样过。
他倒也没产生什么挫败感,只是略微清洗过手,揉搓着骨缝间发疼的手腕,重新坐在了实验台前。
观察着那个让芯片天才也折戟沉沙的普通级芯片。
不管是从外形、线路、甚至最后检测出的功用上,都和它的同类没什么区别。除了能量凹槽带着一点宝石绿的厚重颜色,就算扔进它那群批量的伙伴中都挑不出它有什么特殊的。
不过……批量的,伙伴?
薛慈看着那块平平无的芯片,突然垂下了眼。
他生出一个很大胆……又很让人迫不及待的想法。
早在这之前,国芯院的其他专家就研究出了用来批量复制的数据仪器,但是复制出来的芯片始终都是外形相似,线路却混乱无比的“废品”,连原品1%的效用都发挥不出来。
而薛慈在进入潜龙后,他翻阅了去年近一半的电子图书馆资料,在加上这段时间对程序改进的专攻,自己就能制成一个小型的复制仪器。
而潜龙基地的实验室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完善的设备,完全可供由他进行任何想做的实验。
薛慈这时候冷静分析着一切的可能,他隐隐感觉到了这段时间最棘手的难题将被他亲手冲破围栏,却来不及去品味那“屠计划”终于被打破了最坚固的一丝壁垒而带来的喜悦冲动。薛慈封存好自己的情绪,想到,他现在要做一件事,要很顺利地去做完它——
手很稳。
薛慈搭建运行好复制仪器——这一过程耗费了他许多时间。然后挑选出那平平无的一块普通芯片,将它放在了将运行的仪器内核处。
薛慈单人构建的复制仪器机能不算强大,只能批量复制出十五张芯片上下。薛慈设定好数据,等待它启动,又耗费了将近半小时的时间,才让那仪器慢腾腾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刚好十五张芯片。
它们和薛慈亲手做出来的那张芯片外观很接近,能量凹槽处浮现的也仍旧是宝石绿的特异颜色。只不过越往后复制出来的,颜色便愈浅淡。
薛慈将复制芯片排好编号,一张一张地检测它们其中包含的能量。
他站在仪器前,垂眸等待着。
很难说心里没有期待,所以在数据呈现出来前,薛慈的确紧张了一下,心脏缓慢沉重地砸在腹腔中,又像是要从他的喉口处跳出来。
哪怕是薛慈第一次亲手制作芯片时,也没有这样紧张的时候。
或许因为那时候只关乎他个人的未来,而现在关系着……
他在乎的很多人,和身后的母国。
偏偏检测结果出来的比平时还要慢。薛慈精确地计算着时间,在发现结果迟了半分钟还没显示出来的时候,几乎就要上手去修理仪器了——就在他指尖已经碰到仪器的精密部位时,结果在一瞬间排序好,整齐显示了出来。
“98%”
“96%”
“9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