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年轻人叫嚣着自由恋爱,两人谈对象就该不看阶层,不拘泥于双方的背景,只有发自肺腑喜欢对方,那样才叫纯粹,才叫“爱情”。
宿淼也挺想体会一下这样的感情。
只是她这人矛盾得紧,一边想放飞自我寻求刺激,一边又舍不得到手的安稳。而韩勒强势,对她步步紧逼,在冒险和安逸间,她终究选择了安逸。
蔡盼兰看出她的困惑,一拍大腿,笑道:“那你更该接这单了。”
宿淼:“……??”
蔡盼兰:“你对象家庭背景比你强,人又不软蛋,你要想结婚了在家里有地位,就得自己有本事。不然两人一吵架,人家要赶你出门,你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这腰杆子哪硬得起来?”
宿淼小嘴微张,笑着解释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韩勒那样恣意骄傲的人,就算哪天不喜欢她了,也不至于做出这样没品的事,他把他自个儿赶出门,也不会赶她出去。
何况,她会随着他赶??想得美。
蔡盼兰白了她一眼:“人都是会变的,咱们女人啊,千万别把希望搁男人身上。谁知道哪天人家就瞧不上你了呢,对不对?”
“你要是赚得多,别说男人得哄着你,就连他家里也得把你供得好好的。”
宿淼想了想韩勒化身皇帝跟前的太监那样哄着自己的场景,噗嗤一下,笑出声:“蔡姐说得有道理。”
蔡盼兰心里一喜,试探问道:“那……咱就接了?”
“还是再想想吧。”
宿淼低头,思索片刻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个……呃,画到底是什么样的,万一答应了又绣不好,咱们没法跟客人交代。”
蔡盼兰看出她的意思,也就不逼她了。
当即笑道:“怕啥,我相信你的手艺。你要实在不放心,等客人下回到店里取预定的旗袍,我就跟她说,让她先把画拿过来让你瞧瞧。”
话说到这份上,宿淼没有不应的理由。
只是忽然,眼前就闪过饭店里非得跟她交朋友,还让她做旗袍的女人。
两人又聊了点别的,宿淼随口提了提刚刚才兴起的想法,蔡盼兰一听她想请个阿姨到家里做饭,当即介绍了一个。
她拍胸保证那人烧菜烧得不错,祖上还做过御厨呢,又道市中心望月楼就是她们家祖产,后来被没收挂上了国营饭店的牌子,现在改名叫东方红饭店了。
“她就是长得不太好看。”
宿淼觉得怪,烧菜阿姨而已,为何特意提到长相呢。
蔡盼兰叹气:“……毁容了,看着怪瘆人,要不凭她烧菜的功夫,哪能找不着活儿干呢。”
要不是脸、身上都被火烧得不像样,恐怕她现在已经被请回东方红了。
真是命苦。
宿淼:“真那么好吃?”
蔡盼兰点头,回忆时还舔了舔嘴巴,她竖起大拇指:“……好吃,她家哪位曾爷爷被人称杜金刀呢。小鬼子打到安南来时,杜家人还经常施粥,住我这一片的老人应当有印象。杜家人挺好的,就是别的方面顽固了点,那一手烧菜功夫非得传男不传女,宁愿找倒插门女婿,也不传给杜金生,更不许杜金生到望月楼干活儿。”
“不怕你笑话,当初杜家招弟子兼赘婿时,我弟都去过。”
“人没瞧上他,谁料到世事变幻,望月楼说没就没,杜金生也毁容了。”
说到这儿,蔡盼兰很有一番感慨,对杜金生的遭遇唏嘘不已。
“如果当初杜家老爷子不那么独断专横,让杜金生早早就进望月楼帮忙,这样大家习惯了她的厨艺,认可她的本事,哪就落魄到今天这样儿?”
宿淼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厨子做菜好吃就行了,又不需要跟客人见面,她长得美长得丑又有什么关系?她毁容了手又没毁,旁人不知道她的本事,难道她就不能当场做几道菜让人评判吗?”
“真金不怕火炼,真那么好吃,我不信饭店不要她。”
谁知蔡盼兰却道:“这里头的事说不清楚,咱们是外人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差点入赘了杜家的那个男人,现在就在东方红厨房做大师傅呢,人家现在家庭和美,肯定不希望杜金生出现在他面前,这不,哪家饭馆敢要杜金生啊。”
“何况她那张脸毁成那样,想请帮佣、厨子的家庭也怕她吓到自家孩子,这弄的只能给农村办席面,可话说回来,乡下办事儿,一般请同乡媳妇婶子做饭,也没几个讲究人舍得花钱请外头的。她这些年几乎靠糊纸盒子过活。”
宿淼:“……”
真挺惨的。
“……你通知她到文化巷找我吧,先说好,试用期一个月,如果我觉得不成,会让她走人。不过做过的天数工资照付。”
蔡盼兰笑道:“放心,保管你吃了就舍不得放人。”
宿淼眨眨眼,浅浅地笑道:“希望如此。”
韩勒做的饭也好吃,但宿淼觉得偶尔为之便好,不能将之视为理所应当,否则,时日久了,难保不会心理失衡。
她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但与人相处,哪有只索取不付出的呢。
自然是对方愉悦,你也开心,关系才能长长久久。
两天后,宿淼家的门铃响了。
杜金生来了。
宿淼原以为她被各大饭馆拒绝,伤势一定非常重。
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女人虽然半张脸都有疤痕,但远远不到吓人的地步。
另外半边也有,但不明显,从依稀可以辨别的五官能看出,杜金生年轻时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也难怪蔡盼兰的弟弟动了入赘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