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们这两名女性的命运,竟然是一样的。空有令人敬仰的地位与头衔,却被丈夫抛弃或者忽视。她们就像是纯金笼中豢养的鸟雀,只有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可以勉强自己做主。
安娜向罗兰道歉:“对不起,我竟只顾自己的心情……我不该提起这些事……”
谁知罗兰摇摇头:“不,并不,向您提起这些,我一点儿都不觉得难过,只是稍许有些难堪……”
“德·拉费尔伯爵的‘遗弃’,反倒令我有机会自己经营领地。我在领地上得到的幸福,远远大于失去伯爵的‘难过’。”
罗兰面孔上的表情也佐证了这一点,实力演绎了什么叫“老公跑了我也能偷着乐”。
安娜愕然:她还从来没想到过,和自己遭遇同样命运的女性,竟然也能活得这么开心。
罗兰:那当然,谈恋爱哪有搞建设好玩?
她其实还很想提醒安娜:那个今天将你哄得高兴的男人,其实是个靠美貌上位的“宠臣”。成功上位之后再想玩弄政治,女人和爱情未必是他的首要考虑。
但是话到口边,罗兰把这些都忍住了没说,反倒是把她在领地上搞建设的经过前前后后都说给安娜听。
安娜听得兴致勃勃。
她衔着金汤匙出生,唯二熟悉的就要属宫廷和修道院。
对于这个时代这片土地上普通人的生活她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因此罗兰说的这些,对于法兰西王后来说,简直闻所未闻。
安娜假想了一下,如果她也拥有这么一小片领地,能够自己做主——有伟大的天主庇佑,干得应该不比罗兰差吧。
“难怪你接受了首席女官的职位,也不想大加宣扬。”
安娜遐想了半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原来是不想让你的丈夫知道,免得他破坏了你这份快乐啊!”
罗兰忍不住想要给王后手动点赞:这位王后虽然天真,但是思路清晰,脑子也动得快,人并不蠢——如果有人胆敢把王后当成是个蠢货戏耍,这个算盘恐怕就打错了。
于是两人在王后卧室的起居间里谈谈说说,竟然一直谈到了深夜。
德·谢芙勒兹夫人满心以为王后今晚会好好品味一下与白金汉公爵见面时所体会到的美好爱情。
谁知道王后一晚上都在和人聊种香草、织衣服料子、造房子和修路。
等到王后和罗兰两人都感到困顿不已的时候,罗兰终于起身告辞,把一些她没有说出口的话,交给王后自己去回味。
第二天,王后便兴致勃勃地由罗兰陪着,去了亚眠城里,参观城内的教堂和修道院,造访市集和店铺,在行宫附近物色土地,打算也命人种点粮食什么的,每年除了满足行宫的用度之外,可以捐给修道院或者济贫院。
罗兰:种田令人上瘾,谁试谁知道。
正在王后由罗兰陪伴着满世界乱转的时候,凯蒂收到了一张请帖——是德·谢芙勒兹夫人送来的。
罗兰一早就判断她会找个机会和自己打个照面,于是她直接先应下了,才把这事告诉安娜。
安娜正在尝试着让自己“忙于”各种能够创造财富的活动。再说了,安娜与德·谢芙勒兹夫人感情颇深,她也乐于见到自己的前后两任首席女官相处和谐。
于是安娜随口应了,让罗兰自去。
罗兰去的时候带着她的“经纪猫”露娜。一人一猫在一座比王室行宫还要精美的建筑面前下车,门房将她们迎至一间小小的八角厅里,晾了大约有一个钟头。
这样的八角厅,通常是用于候见的。看起来,德·谢芙勒兹夫人完全没把她当做一位平等的“对手”来看待,而是沿用了这个位面里的封建等级制度,把她这个伯爵夫人,当做比自己低上一等的人来看待。
罗兰:我反正在和露娜聊天,一点儿也不无聊。
露娜:喵喵喵喵喵……
终于,德·谢芙勒兹夫人“良心”发现,邀请罗兰从八角厅出来,进入她的小客厅。
罗兰抱着猫,缓慢入内的时候,室内有个穿黑衣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坐在一架羽管键琴跟前,流畅地演奏着音乐。
钢琴旁的沙发上,坐着一位美艳贵妇。她像是完全没有留意到罗兰进来,而是以手支颐,正在全贯注地听着男人的演奏。
眼前的人,演奏者弹得专心,聆听者听得专心。再加上小客厅装饰得豪奢,这副情景就像是一副精致至极的古典油画。
罗兰在心里评价了两个字:摆拍!
好不容易一曲终了,男人的手指离开了琴键,沙发上的贵妇仿佛这时才惊觉罗兰的存在。
她轻轻“噫”了一声,柔声开口,对那位坐在琴凳上,转过身来的黑衣男人娇嗔:“阿拉密斯,你今天先离开一会儿嘛,我要见见这位客人。”
阿拉密斯?
罗兰听见这三剑客之一的名字,也忍不住耸动。
阿拉密斯在越过罗兰身边的时候,极有礼貌地鞠了一躬。罗兰矜持地颔首,其实很想问问对方,阿托斯是不是也跟着来到亚眠了。
等到脚步声从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消失之后,罗兰的视线转向沙发上的女人。
德·谢芙勒兹夫人。
十七世纪的法国,如果有一个女人,能永远稳居风暴中心,居于一切阴谋的起源之所,那么这位夫人当仁不让。
沙发上的女人慢慢抬起头来。
罗兰觉得她的眼光有点儿像是商人在炫耀货物。
这女人开口:“阿拉密斯,你刚才见到了吧!”
“我真羡慕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