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还没办法鼓起勇气,去面对那两个因为他而受到伤害的人。
“我却有一件事要告诉您,您也说过,在法国,我自由了。”
伯爵抬起头,审视地望着海蒂:“是的,我的女儿。我说过,一踏上法国的土地,你就自由了。”
海蒂微笑:“虽然我也很想多花一些时间陪伴您,但是,我想在利纳村住一阵。”
伯爵扬起他那一对浓黑的眉毛:“因为阿尔贝吗?”
海蒂笑着别过头:“大人,您太小看我了。”
不是女人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因为男女之间的感情。
“在因为上一代的仇恨与您联手之前,我就像是天空中一枚永不停歇的云朵。我随风而行,不想因为任何人和任何事驻足……您是了解我的个性的。”
伯爵沉默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但是我这个朋友改变了我,她让我意识到了土地之美,四时之美,劳作之美。我想留在这里,是想要借此机会暂且远离喧嚣的巴黎,在余下不多的时间里,体会一下这里……让心灵重新获得宁静。”
伯爵别过头,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蒙莱里平原,和平原上矗立的那座高塔。
“余下不多的时间呀……”
他的叹息声有些凄然,仿佛希望正在一点点流逝。
“亲爱的孩子,我尊重你的决定。”
“所以从今天开始起,您需要一个人回到巴黎,面对那些让您头疼不已的人和事了。”
海蒂明亮的眼光紧紧地盯着伯爵,眼光中多多少少蕴着同情。
伯爵顿时也苦笑着,说:“谢谢你,海蒂。我也很高兴,在这个世上,曾经有过你这样一个,完全明白我的人……”
“——同样被迫体会了‘仇恨’滋味的人。”
海蒂伸出手去,伯爵轻轻握住,吻了吻她的手背。
“如果确有需要,您去和欧仁妮谈谈吧。”海蒂送上一句奉劝。
“我想如果这个位面里,真有一个人,能揭开您这个看起来无解的死局——我想那就只有她了。”
伯爵敛下眼眸:“我会的。”
“照顾好你自己。”伯爵最后嘱咐了一句。
海蒂笑嘻嘻地接话:“还有梅尔塞苔丝夫人。”
伯爵面孔上适时地出现一道激动的红晕,但这红晕稍纵即逝,更加严肃的表情取代了这一点点柔软的、属于人间的情绪。
当晚,梅尔塞苔丝与阿尔贝促膝谈心。
“妈妈,您觉得欧仁妮……也会来蒙莱里吗?”
天真的阿尔贝,心中多少还存了一点点希望。
梅尔塞苔丝如今已经如释重负,脸上稍许已经能多带一点浅淡的笑容。但是她听见儿子的问话,还是忍不住要感慨。
“阿尔贝我的孩子,这么多年你嘴上说着与欧仁妮合不来,心里却还是想着她……”
阿尔贝:“哪有?我哪有说过合不来?”
梅尔塞苔丝无奈地摇着头说:“不行,阿尔贝,你配不上她。”
阿尔贝顿时低下头,痛苦地叹了一口气,知道母亲说得对——他确实是配不上她的。
梅尔塞苔丝的心思却没有这么简单。
她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哪些人是将当年的基督山伯爵推入绝境的罪魁祸首。因此也很清楚,唐格拉尔一家,在这之后恐怕也很难避免德·莫尔塞夫家曾经遭遇的厄运。
那个女孩,安慰别人的时候能够说出“我认为您没有过错”,但当厄运真正降临她自己头上的时候,还能保持那份镇定与冷静吗?
阿尔贝却深深地感到遗憾:“难道欧仁妮真的要嫁给那个浮夸的亲王吗?唐格拉尔男爵好像只看好他呀。”
梅尔塞苔丝听了却豪爽地摇头微笑:“不,不会——”
“安德烈亚·卡瓦尔坎蒂子爵,也一样配不上欧仁妮。”
安德烈亚连打了两个喷嚏,问自己:“究竟是谁在念叨我?”
“快,到您了!”
同伴将安德烈亚一推,把手里一个用硬纸壳卷成的简易话筒塞到安德烈亚手里。
安德烈亚精一振,提着话筒就跃上了纪念塔的基座。
他所站立的地方,在五十年前还是一座森严的堡垒——巴士底狱。
当年的堡垒早已夷为平地,现在这里已经竖起了一座纪念碑,纪念人民站出来反对君主制和君主为这个国家带来的暴~政。
“我的朋友们,我们现在站立的地方,在五十年前,还是一座用来关押囚犯、镇压敢于提出异见的人的堡垒。”
“但是在这五十年间,这个国家已经见证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终于弄明白了一个道理,议会和统治这个国家的人,理应是代表人民的。”
“可是现在议会由大资产阶级把持,成千上万的普通人明明白白地被压迫着,现状却得不到改变。你们说,我们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