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把演出的准备工作全部交给自己的老师,相信她的经验,一定能将选角、简单彩排、化妆、换装这一大堆繁琐的事务都安排好。
“我要你们像唐娜小姐所说的那样,告诉整个巴黎——”
“皇家歌剧团可不只有一个唐娜小姐……”
虽然罗兰的话有些歧义,但是大多数剧团成员将其理解为:皇家歌剧团整体实力强劲,因为唐娜小姐一人而起的风波,是无法影响到所有人的。
但是唐娜本人的理解自然又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这种担忧在她得知波尔波拉小姐入选晚上演出阵容的时候又加深了一层:
波尔波拉小姐试唱过一次之后,被杜普雷夫人选中,出演剧中的一个农家女。
这个结果证实了很多人的猜测——新东家入主,自然会任人唯亲,提拔她信任的新人。
首席女高音满心忐忑,她又开始担心自己在晚上的演出中无法上场,无法向全巴黎证明——她还能唱。
因此,尽管所有人都劝唐娜,要她去休息室休息一回,睡一觉,停止说话,保养嗓子。
但是唐娜哪里睡得着?
她向杜普雷夫人打招呼,尝试打探夫人的意思。
杜普雷夫人却表示:今天晚上的演出阵容人选,将会由新东家定夺,她的意见只能做参考。
唐娜听见,险些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儿又晕过去。
——命运的打击真的是接二连三。
“奉劝您还是好好休息,尽快恢复状态,”
杜普雷夫人冷淡地说,“相信欧仁妮小姐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唐娜无奈了,只能在一旁静候,想找个机会,亲自和新东家谈谈。
她听见杜普雷夫人将剧团经理找来,告诉他去内政部为德·阿米利小姐办一张钢琴演奏的执照。
“这位路易丝·德·阿米利小姐是欧仁妮小姐的昔日同窗,也是她的钢琴教师——她的演奏技术相当优秀。”
“这是我和另外两位钢琴家为她写的推荐信,您去办理执照的时候可以一并带去。”
“剧团还缺少一位有实力的钢琴演奏家,不是吗?”
“对了,东家还拨了一万法郎的预算,供剧团去采购一架全巴黎最好的三角演奏钢琴。不过这事儿不急,本周之内办完就行……”
——这真不是任人唯亲吗?年纪轻轻,毫无建树的少女,哪来的资格进入这样规模的歌剧团?
唐娜小姐在一旁听着,心头的火气又往上撞。
偏偏剧团经理满脸喜色地应下,还在说着什么“我们剧团确实需要一位有天赋的钢琴演奏者”“指挥和乐团一定会感到高兴”,诸如此类的话。
唐娜再次感受到安茹伯爵站在对面时的绝望感。
这世界是不可控的,只有她依旧在做困兽犹斗般的挣扎。
她不敢再听,快步走回自己的休息室里。
她的休息室里光秃秃的,以前从来没有中断过的“爱慕者鲜花”,此刻一束都不剩了。
唐娜将双手交握,十指交叉,紧紧地扭着。她将头深深地埋进双臂里,任情绪无声地宣泄,这才抬起头,望向面前的梳妆镜。
以前这妆镜里的人儿是多么鲜妍明媚啊——可是现在,现在她眼前却只有一个憔悴的美人,顶着乌黑的眼圈,嘴角向下,法令纹深刻。
她就像是从休息室里消失的鲜花一样,迅速地枯萎了。
不,不对——这镜中还有一枚美艳绝伦的鲜花。
唐娜小姐眼看着剧团的“新东家”缓步朝她走来,她甚至完全不知道对方完全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进的休息室。
“唐娜小姐。”
罗兰微笑着向首席女高音打招呼。
她自顾自在女高音的休息室里放下一盏油炉。
油炉本就点着,罗兰将它放下之后,又在上面顿了一只铜制的小茶壶。
唐娜:……
这还是不是首席女高音休息室了?
罗兰却抬起头,冲唐娜一笑:“怎么,不欢迎我?”
首席女高音一直是个傲慢的人,近些年的成功经历直接助长了她的傲慢。此刻她却觉得闯入自己休息室的少女比自己还傲慢十倍——仿佛这件休息室,根本就是对方的地盘……
不对,这间休息室,的确可以算作是对方的地盘。
唐娜别无办法,只能低头。
“我不敢不欢迎您,欧仁妮小姐。”
罗兰顿时欢畅地笑了起来:“我很喜欢你说话的方式!整个剧团里,你是为数不多的,当着我的面说真话的人。”
“你唱过《唐·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