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简比寻常时候更加忙碌,脸上也难得地多了些笑容。
罗兰稍稍松了一口气。
谁知圣诞节刚过,加德纳舅舅一家正准备启程返回伦敦的时候,简突然向罗兰征求意见:
“小妹,你觉得,我应该跟舅舅一家去伦敦吗?”
问这话的时候,简正在帮助罗兰,在温室里准备开春种植在花园里的蔬菜种苗。
罗兰完全没想到,长姐竟然会拿这样的问题来咨询自己,一时间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舅舅和舅妈都很忙,我在伦敦可以帮忙照顾一下表弟表妹们。而且……我可以去尝试,见一见,他……”
简说话的时候,盯着一株莴苣的幼苗,却仿佛凝望着一朵迎风开放的玫瑰。罗兰从旁看她,只见她面颊飞红,眼动人,简直是美艳绝伦。
罗兰心里却是纠结的:这件事,明明是宾利先生做得不对。
内瑟菲尔德的舞会上,宾利和简明明还好好的,第二天宾利就去了伦敦,把简丢在脑后,仿佛根本没认识过她一样——以前那些情意、那些殷勤,都到哪里去了呢?
可是简却明明是一副动了真感情的模样。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简:“你觉得……宾利先生,符合你的标准吗?”
简一怔:“标准?”
罗兰赶紧解释:“宾利先生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人长得英俊,家世也很不错……但是他也有缺点,他……耳根子比较软……”
宾利先生最大的问题,就像罗兰那天在舞会时说的,他太中央空调了,立场不够坚定,没有多少自己的主张,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另外还比较容易上仆人的当。
简叹了一口气,说:“可是我……我也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啊!”
罗兰低头不语。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简早已经深深爱上了宾利先生,情根深种,不可转移。
但她还是想再确定一下,于是罗兰小声地提醒:“简,如果你是为了他那每年五千镑的进项,那大可不必,你值得更好的……”
简顿时低头笑了,她再抬头时,视线透过温室的玻璃幕墙,不知聚焦在哪里。
“如果只是因为财富,宾利先生那位朋友岂不是更加富有?”
“可是……人的感情却不会被金钱所左右,至少我不会这样……”
罗兰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立刻大声说:“简,去伦敦吧!”
“想去就去!跟从你内心的声音。”这还有什么必要再磨叽呢?
“听我说,简,你去了伦敦,尽量想办法直接去见宾利先生,别再通过宾利小姐啦,她一定不会帮你和她的兄长牵线的。”罗兰快人快语地说。
简顿时为难起来:“这……”
贝内特大小姐只有宾利小姐的联系方式,事实上,作为一名尚未出阁的淑女,她也只适合与宾利小姐联系。直接去见宾利先生,哪怕给宾利先生写封信,都是不合时宜的。
“在伦敦城里多走动走动,多去逛逛街,看看商店的橱窗,在宾利小姐给你留的那个地址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偶遇的机会……”
罗兰实在是没想到,这位长姐的情感如此坚定,行动力却又如此不济——确实是一位18世纪淑女的典范,但快把她这个来自22世纪的年轻姑娘给急死了。
“别的先不多说,我先带你去见舅舅和舅妈,咱们先把去伦敦的事敲定了再说——”
说走就走,罗兰放下手中的小铲子和小锄头,摘下沾满泥土的手套,拉着简就出了温室。
加德纳夫妇很爽快地答应了简的请求,加德纳舅舅一脸感激,似乎简去伦敦是帮了他们的大忙。
加德纳太太却好地看看简,又看看罗兰,似乎稍许领悟到了什么。
于是,新年刚过,朗博恩的姐妹们送别了她们的舅舅一家,和她们的长姐。
简离开朗博恩之后,罗兰继续埋首工作:她打算一开春把菜园再次种满。
这一季,除了被规划出各种形状图案的平面花园之外,罗兰还开辟了一大片专门为藤蔓植物设计的棚架。
棚架被规划出了几大片区域,主要用来种植黄瓜、丝瓜、扁豆、麝香葡萄。
棚架边缘区域则都种上了紫藤、三角梅和蔷薇——一方面为了花园的美观考虑,另一方面罗兰存了私心,打算将来可以做点藤萝饼之类的点心解馋。
朗博恩的菜园之外,佃农们正在将土地平整、翻土碎土,在田地里犁出一道道的深沟,以待播种。
而罗兰已经带着他们采了所有田地的土壤样本,并且做出了一张巨大的“轮作表”。
“轮作”这个概念,对于18世纪中叶的农民来说并不新鲜。
事实上,17世纪之后,英格兰的农民们就已经渐渐放弃“休耕”的传统做法,开始尝试在本应“休耕”休养生息的土地上种植其他作物,以“补充地力”。
但是像罗兰这样,分析土质,并且制定详细轮作计划的,佃农们还是第一次见。
只见罗兰把从田地里取来的土壤都做了标记,然后灌入玻璃瓶中,加入水浸泡;之后再将瓶中澄清的水倒出来,往这些水中滴入各种各样有颜色的试剂。
然后她把这些水的颜色变化结果全都一一记下来,并且按照这个结果,制定了一张巨大的“轮作表”,上面标明了每一块田地今年的“耕作方案”。
佃农们:……小小姐,您这是……什么法术吗?
罗兰:……?
她这只是测试了土壤的酸碱度和特定化学元素含量的多少,以决定什么种什么作物更合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