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薄唇紧抿。
他不知道看到的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也不知道他想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场景。
宋晏储的声音又寒了几分:“孤让你转过来。”
第69章 心疼
萧淮身子紧绷,仍是未有动作。
宋晏储探出一只手,细白若葱根的五指划过萧淮的肩头,又顺着脖颈逐渐向上,最终落到那线条分明的下颚处。她拇指和食指擒着那硬挺的下颚,手指微微用力,强硬地掰过他的头,逼着他转过了身。
萧淮不敢跟宋晏储较劲,只能顺着她的力转过了身。他比宋晏储要高半个头,此时便是面对而站,他也是目光平视,丝毫不敢向下滑动些许。
宋晏储嗤笑一声,见他这副好像被逼良为娼的模样瞬间就没了兴致,好像她是什淫棍,要把他就地正法似的。
她心里“啧”了一声,一手甩开他的下巴。
萧淮这才小心翼翼地垂眸看了眼,就见宋晏储身只散散地披了一件外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仿佛下一秒就会散开;带着湿意的墨色青丝随意地披散着,晶莹的水珠沿丝滑落,顺着胸前那半敞的肌肤划入衣襟深处。昏黄的烛光下,莹白和剔透的结合,更添了一抹旖旎暧昧之色。
萧淮见状却是隐隐松了口气。
宋晏储见状眯了眼,正要启唇说什么,萧淮却是兀地往后退了一步,眸子四处乱瞟,急急忙忙开口:“殿下,臣忽然想起臣还有些事未办,这便告退了。”他动作飞快地转身离去,只留宋晏储站在原地,差点气笑了。
大殿之内又沉寂了良久,宋晏储面色几经变化,才最终哼笑一声,不知是在气还是在笑。她看着大殿外面的方向,色莫名:“你说,他究竟是在想什么?”
陈玉一直在殿外候着,也是亲眼见着萧淮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人。闻言他低头走进殿内,又寻来一件后世的衣裳给宋晏储披了上去。他没敢回宋晏储的话,只道:“天冷,殿下合该多穿些。”
陈玉站在宋晏储身后替她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宋晏储靠在桌子上,半撑着下颚,看向殿外的眸光微微闪烁,带着些莫名的意味。
萧淮同阮明姝说的那句话的确是让宋晏储心中愕然,可回过来后,她却并没怎么在意。
按照那个梦里的发展,阮明姝本该成为萧淮名正言顺的夫人。虽说现在两人之间较为诡异,未来按照那个梦境发展的可能性不大,可就算变化再多,萧淮喜欢女人总该没错的吧?
在宋晏储看来,萧淮对她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在怀疑她女人身份的基础上的罢了。毕竟龙阳虽为雅事,但那些玩弄“雅事”的权贵也从来不会说喜欢“男人”之类的话。她以为萧淮也是如此,就算现实再怎么变,总不可能把一个本该喜欢女人的人变成喜欢男人。
再加上这几日萧淮亢奋的着实有些不正常,宋晏储便有意掐掉他对自己的念头。而最简单的手段,无疑就是让他亲眼看到自己是个男人,从而打消他心中她是个女人的想法。
是以宋晏储才准备了这么一场好戏,却怎么都没想到,萧淮竟是这种反应。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前胸,心里“啧啧”两声,只觉得自己简直是白费了那么多功夫。
她常年束胸,再加上又特意让人从民间寻了法子,在一段时间内看起来不说同男人一般无二,却也相差无几。本以为顺势而为,打消萧淮心中的怀疑,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大。若不是宋晏储亲耳听见他阮明姝说的那些话,还真当萧淮喜欢她这件事是她的错觉了。
宋晏储不知萧淮心中是怎么想的,只萧淮那般作态,她要是再上赶着倒是没意思了,事后更可能会适得其反,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冷风顺着窗户处吹进,宋晏储不由打了个冷战。她揉了揉脑袋,心中既烦且乱。
萧淮到底是怎么想的?
月光清凉如水,洒落一片银辉。
萧淮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等到回了自己的院子,不顾萧肆惊诧的声音,转身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萧淮坐在椅子上,心里还是砰跳如雷。
他闭了闭眼,方才那副场面仿佛还在脑海中萦绕。他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苦笑出声。
宋晏储今日的表现是萧淮怎么都没想到的。那般活色生香的场景,若非萧淮定力还算出众,只怕早就忍不住扑了上去——
毕竟心上人那般撩人的模样,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把持不住。
可是萧淮却不能。
喜欢这件事不仅仅是浅薄的表面,萧淮更关心宋晏储今日做出这番举动的深意。
萧淮对于宋晏储身份的怀疑从来就没放松过。
一国储君,身份何其贵重特殊,一般人也没那个胆子怀疑宋晏储的身份。萧淮本也不是那般脑洞大开的人,可那一夜之中虽说他迷迷糊糊没什么意识,但醒来之后却总是有些违和的感觉。后来二人接触更多,萧淮看着宋晏储那不比寻常男人的细腰和小巧的足,心中的怀疑越发深厚。恰逢前段时间宋晏储身上的血腥味儿,虽说最终“证实”是刺客所伤,萧淮表面上也没再追查,但心里的疑窦却从未真正消除过。
就比如宋晏储明明是伤了腿,为何会小腹坠痛;又比如宋晏储每日喝的药又是什么药——
萧淮能从一个无名小卒坐上如今西州大将军的位置,靠的也不仅仅是那出色的领兵技术,脑子自然也不能差。
可怀疑是一方面,证实又是一方面。以往萧淮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对于宋晏储的身份总是抱着一种兴致勃勃的态度;可如今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忽地不知道自己作何感想。
他希望她是女人吗?
萧淮只是一想想,眉头就不由紧紧拧了起来。
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萧淮曾经也是这么想的,他以为自己会在合适的年纪娶一个合适的妻子,最好还是西州的小娘子,再生一对儿女,也算美满了。
可若是宋晏储呢?
若是宋晏储是女子呢?
萧淮最先想到的不是喜悦,而是心疼,一股一股的,仿佛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了心上。
若是女子……一个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稳坐储君之位十九年;又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又要同朝臣虚与委蛇,在这深宫之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甚至和本应最亲近的母亲都关系疏远——
萧淮只一想,便难受得不成样子。
萧淮不喜欢男人,他自己很清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