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越既望终于从九方宗赶了过来,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就急急忙忙到了宫梧桐的住处。
当年宫梧桐受伤离开前,越既望都没怎么见他,时隔四年终于能见师尊,他连门都没敲,直接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师尊!师尊啊!”
他呜呜喳喳地进了撩开珠帘进了内室,视线在宽大的床榻上一瞥,愣了一下。
单边床幔披散而下,一旁的小案上放置着一盏灯,宫梧桐裹着薄薄的紫衣,懒洋洋地勾着脚趾,手中抱着一个满是炎石的汤婆子,听到动静微微抬眸,笑着给了越既望抛了一个媚眼。
越既望满脸怪,但还是上前行了个礼,和师尊重逢的欢喜很快就冲淡了那点“师尊到底是冷还是热啊”的疑惑。
“师尊师尊!”越既望开开心心地跪在旁边,趴在床沿上眼巴巴看着他,道,“好久不见您了,之之说您去修魔了?为什么啊?我记得之前不是说您不能修魔吗?”
宫梧桐:“……”
宫梧桐强行忍住要暴打他的冲动,勾住越既望的下巴,深情地注视着他纯澈的眼睛,柔声道:“徒儿,你最想要什么,师尊都……”
话还没说完,越既望立刻道:“我要名扬天下!为师门争光!”
宫梧桐:“……”
他都开始怀疑他三个徒弟是不是串通好的了,怎么全是同一套说辞?!
宫梧桐依然保持着深情,手却掐住越既望的脖子猛地一转,差点把越既望的脖子给扭了。
“烦死我了。”宫梧桐心想,“一个两个三个的,全都没有大出息,一门心思只想扬名立万,难道人生就这点追求吗?就不能再追求点更上档次的,比如……师尊我。”
越既望委屈地趴在床沿上:“怎么了,难道不该如此吗?我们修行就是为了这个啊。”
宫梧桐彻底服气了,他叹了一口气,抚摸了一下越既望狗头:“没错没错,傻孩子,继续努力名扬天下去吧。”
越既望又开心了起来,开始拉着他师尊讲这些年他找各式各样的人比试的事。
宫梧桐闲着无聊,也耐着性子听越既望嘚啵嘚啵个不停。
夜深,睢相逢举着灯带着个琉璃瓶子过来。
越既望把自己说得昏昏欲睡,正趴在床沿打瞌睡,宫梧桐正起劲地捧着话本看,时不时抬手打越既望一下,怒骂一句“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把越既望打得莫名其妙。
睢相逢过来坐在脚踏上,道:“师尊,该休息了。”
宫梧桐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外面。
“之之有事去忙了。”睢相逢看出来他在找什么,将琉璃瓶子捧上前,“他留了寒冰灵种的灵力给我,我来助您入睡。”
宫梧桐皱眉:“这大半夜的他忙什么去了?”
睢相逢无奈道:“他是三界首尊啊,在您没来明峡岛之前,总是忙得脚不沾地。”
宫梧桐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他三个徒儿还是刚刚长大不久的少年,怎么感觉只是一眨眼不见,就变得物是人非起来了?
宫梧桐就算再胡闹,也不会耽误三个徒儿的正事,他没再折腾,任由睢相逢用那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带入深深的黑暗中。
***
明修诣其实并没有离开太远,他此时正在明州中城。
夜黑风高,白日里热闹喧哗的长街不见半个人影,只有几盏灯挂在木柱子上,被秋风吹得微微飘动。
明修诣拎着一盏冰花灯,灯芯上是一簇雪花模样的幽蓝火焰,随着他缓步而行,脚下飘落无数雪花,落在地面的细霜上。
他顺着长阶一直走,灯火照映在半张温和的脸上,另外一半引在黑暗中,看着有种莫名的冷意。
就在这时,明修诣突然止步,微微偏头,笑着对空无一人的长街道:“他抛下你了?”
下一瞬,一股漆黑的魔息张牙舞爪地从墙角的影子中窜出,势如破竹冲向明修诣的面门。
明修诣轻轻笑了一声,拎着灯的手指轻轻在光滑的木杆上一敲,只听到咔哒一声微弱声响,以他为中心狂风大作,裹挟着滔天剑意直直将那黑影给斩碎成齑粉。
那样大的风,明修诣头发丝都没乱上一根,依然温和笑着,看着那被斩断了一条臂膀后,狼狈在墙角下显示出人形的男人来。
正是楚誉。
此时的楚誉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他眸子猩红,森森看着明修诣,好像要索命的厉鬼。
“这样才对。”明修诣柔声道,“义兄伪装了那么多年好兄长,也该让我瞧瞧你那皮囊下到底是人是鬼了。”
楚誉捂着断臂处缓缓站起来,冷冷道:“你怎么知晓我在此处?”
“原先不知道的。”明修诣很有耐心地和他解释,“李南枝带你逃走后,大概是发觉了寒冰灵种那滴水在你体内受我掌控,所以用法阵将那滴水隐了去。”
楚誉眸子一缩。
明修诣笑着说:“可现在你对他来说已毫无用处,李南枝的魂魄弃你而去,自然也不会想要为你遮掩我的窥探了。”
李南枝在离开前,他体内的心魔便开始蠢蠢欲动了,现在浑身经脉更像是个筛子似的,灵力不住地往外流,取而代之的是丹田内府中早已酝酿多年的心魔。
他不想入魔,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成了现在这副似人非人的模样。
“怎么?”楚誉靠在墙上,嘲讽地看着明修诣,“你想要为你师尊报仇?”
明修诣轻声说:“是啊,要不然我也不会亲自来此。”
楚誉冷笑一声:“若是义父在天有灵,知道自己儿子是个只为美色所惑的断袖,大概恨不得打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