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开始哭吧。”
宫梧桐:“……”
宫梧桐哪里还能哭得出来,端正跪直,耷拉着脑袋不吱声了。
宫确朝他脸侧伸出手,宫梧桐还以为要挨打,吓得一闭眼睛,却感觉到一股檀香在他耳边轻抚而过,似乎是勾起了一个什么东西,扯得他耳垂微微一颤。
宫梧桐暗搓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余光瞥见宫确的手正拈着他耳饰上的孔雀翎,眸子无情无感。
宫梧桐:“……”
宫梧桐暗叫糟糕。
宫确自幼苦修,清心寡欲惯了,从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奈何宫梧桐爱臭美的脾性铁随纵雪青,恨不得将世间最美最华丽的东西往自己身上堆。
宫确管不住一袭艳袍的纵雪青——但凡他多说纵雪青一句,那天生勾人魂魄的魅魔就能直接面不改色把衣裳脱了,还会娇笑着倒打一耙说佛子真是个假正经。
真正经的圣尊无法,只能去管宫梧桐,省得他整日沉迷打扮,天劫时再多添心魔。
宫梧桐自幼拜入九方宗尘无瑕门下,因为整个宗门的纵容让原本只穿素色衣裳的宫梧桐彻底放飞天性,什么美穿什么,红尘苑中数十个储物格里都是他打扮的饰品。
他爱昙花,每日都要换上新鲜的一枝当做簪花,九方宗灵卉谷中的碧玉昙花皆是为他所种,可想而知他是有败家了。
宫确忙起来一年根本见不了几次,每次过来九方宗时必定会提前一天告知——这一天的时间足够宫梧桐将他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全都藏起来,顺便沐浴更衣换个他爹顺眼的白衣僧袍静坐禅室参禅跪经。
——这样才不会挨骂。
谁知这一次宫确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过来了,宫梧桐措手不及,吓得耳饰都忘记摘掉。
察觉到宫确对那孔雀翎的不满,宫梧桐脑海中一瞬间闪现无数种说辞,但很快就被他掐熄了念头。
他平日里浪出花的伶牙俐齿,完全不敢对着宫确用,因为他爹根本不吃这一套,一个清冷的眼扫过来就让宫梧桐收了所有花花肠子。
宫梧桐蔫了,小声道:“爹,我错了。”
宫确罕见得没有拽掉那五彩斑斓的孔雀翎,慢条斯理收回手,淡淡道:“错在何处?”
那孔雀翎沾着宫确手中清冽的檀香,微微飘回宫梧桐耳朵旁,垂在脖颈处,将他冰得浑身一抖。
宫梧桐忙不迭将耳饰拿了下来,讨好地道:“不、不该戴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儿,等会我就扔了。”
宫确:“嗯,还有呢?”
还有?
宫梧桐:“哦哦哦!不该把玄斋那块您亲笔写的石头给毁了。”
宫确也不生气:“哦,原来你还将玄石给毁了——继续。”
宫梧桐:“……”
宫梧桐苦思冥想,又想到一条“罪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上个月不该去调戏佛子哥哥——他是不是向您告状啦?”
宫确指腹轻轻在手腕间的佛珠一抹,一只灵力幻化而成的蝴蝶围着他的指尖不停旋转。
“还有。”
宫梧桐干巴巴道:“啊,他、他没告状啊。”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宫确不看他,等着他继续交代自己的“罪行”。
宫梧桐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乖得不得了,根本没做什么恶事,又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直到在外面候着的明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闷咳几声,从咳嗽声中憋出不太明显的两个字。
“咳咳徒咳咳咳弟……”
宫梧桐歪歪脑袋,什么弟?
弟?
徒弟……
宫梧桐这才想起来他那三个满身麻烦的徒弟,吓得辫子差点翘起来,脱口而出:“哦对,徒弟!”
宫确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
宫梧桐被这清清冷冷的一眼看得心中发慌,他小心翼翼道:“爹爹,我……我收了三个徒儿,各个灵根极佳,等会让他们过来给您瞧瞧?”
宫确淡然看他:“收徒?确定不是你强插因果?”
宫梧桐噎了一下,若不是他窥探天机去了魔族,那三人应当还在魔族受苦。
的确算是他插手拨乱了因果。
宫梧桐知晓什么事都瞒不过宫确的眼睛,只能彻底自暴自弃,恹恹地嘀咕道:“我真的不是在玩闹,我只是……算了,您罚我吧。”
宫确色凉薄看他。
宫梧桐一狠心,将眼睛一闭,等着宫确罚他。
只是他提心吊胆等了半天,嘴唇都发白了,却没等到预料到的责罚。
宫梧桐试探着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就瞧见他那如天边雪莲的爹正在垂眸看着指尖那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根本没打算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