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圣尊?”
这「霜下客」讲的书最合宫梧桐胃口,今日还恰好讲到他最期待的戏份,本来不想搭理,但那人一声又一声,烦得要命。
宫梧桐只好皱着眉头将识收了回去。
一缕识从刻着「霜下客」的玉牌中钻出来,宫梧桐打着哈欠睁开眼睛,懒懒道:“别叫了——这里是魔族,你叫这么大声巴不得我身份暴露,被魔修抓过去当猪蹄啃吗?”
夜色如清昼。
魔族主域的荒洲殿上,无数魔修三五成群,觥筹交错,蚀骨花的香味混合着腻人的酒香,只裹一片薄纱的魅魔赤足在中央玉台上起舞。
宫梧桐是不折不扣的道修,隐藏身份混入魔族,就连本来的脸都不敢正大光明地用,那碎玉串成的珠帘面纱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伪装成魔修的深色紫眸。
——若是太过张扬被人发现身份,恐怕会惹来大麻烦。
“我怕您睡过去。”叫醒宫梧桐的是一个青衣少年,他色漠然,“到时辰了。”
“多事。”宫梧桐不满地嘀咕。
他手腕轻轻抬起抚了抚发间一枝还未盛开的昙花,腕子上一串青玉佛珠垂曳而下,随着他的动作轻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酒。”
青衣少年名唤明灯,恭敬给宫梧桐倒了一杯酒。
宫梧桐兴阑珊心看着那翩然起舞、面容绝艳的魅魔,余光在殿内一众魔修上扫了一圈。
他要找的人,依然不见踪影。
酒满杯,他随手端起来一饮而尽。
浓烈的药香和微弱的酒香冲上灵台,他像是习惯了似的吞咽下,一滴水珠顺着他的唇角滑下,划过脖颈处乱七八糟缠着的错乱红绳上。
宫梧桐总是一副病恹恹又懒洋洋的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拨着腕上的青玉佛珠,随口道:“不是说今日流萍域还要送来一具上等的炉鼎吗?为何现在还不见人?”
喝完酒后,他眼底的倦色和病色减去不少。
明灯放下心来,将酒收起来,答:“许是等会就到了。”
宫梧桐懒洋洋哼了一声。
宫梧桐身份特殊,是三界唯一修为登顶之人宫确圣尊之子,哪怕他修为只是化期也被所有人尊称为一声“小圣尊”。
“小圣尊很少来魔族过云江。”明灯收拾好,“前些日子闭关您到底看到了什么天机,是有关过云江?”
宫梧桐捏着佛珠轻轻一顿:“啊,是啊,我看到天机上会有三个兔崽子一人啃我一口,所以特意赶来过云江报仇。”
明灯:“……”
您若不来过云江找他们,哪里会挨啃?
明灯不敢过问他的事,但这里终归是魔修的地盘,还是劝了一句:“前几日您将两个炉鼎带走已足够引人注目,小圣尊还是要小心行事。”
宫梧桐随口敷衍他:“哦哦。”
半月前,宫梧桐闭关突破,勘破天机,预知自己十年后必定走火入魔,灵力枯涸而死。
整个三界唯一能救他的“解药”,便是魔修三域各个尊主的魔息。
宫梧桐怕疼又怕死,出关后马不停蹄来到了魔族。
十年后的两位尊主此时还都是稚嫩的小小少年,且被魔族大魔折磨得痛不欲生,宫梧桐花费了点精力,险险将两个“未来尊主”救下,妥善安置好。
现在就剩下一个……
明灯耐着性子:“今日的炉鼎是正道首尊之子明修诣。他身份特殊,就连魔尊也很感兴趣,小圣尊怕是不能轻易将他带走了。”
宫梧桐自幼被无数人宠着长大,性子刁顽张扬,闻言依然笑眯眯的:“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只要勾勾手指,自然会有人为我奉上来。”
明灯被噎了一下,只好乖顺站在一旁,闭口不言了。
宫梧桐一边欣赏魅魔的舞姿,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指腹在玉案上敲了三下。
明、修、诣。
明修诣本是正道首尊之子,水木双灵根,三界出了名的天赋异禀,十六岁便已结丹,是当之无愧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
在一月之前,仙道首尊明寂飞升失败,在漫天雷劫之下魂飞魄散。
天之骄子明修诣也不知遭遇了什么,短短一月就沦为三域魔修觊觎的炉鼎,像是一件物品似的,用灵石交易贩卖。
明修诣此等灵根,拿来双修一点点吸纳灵力简直算是暴殄天物,更多的魔修是盘算着吞噬明修诣那上等灵根灵骨,来使修为精进一飞冲天。
简而言之,明修诣就是被人当成一盘菜卖到了魔族。
宫梧桐又百无聊赖等了一会,摩挲着「霜下客」的玉牌,盘算着要不要再去听段“师徒情深”的话本打发时间。
一旁突然传来一阵酒味,还有那铺天盖地仿佛蚀骨花气味的魔息。
宫梧桐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只见一个醉醺醺的大魔正双眸发直地盯着他看,那高大的身躯隔着玉案,全是酒渍的手朝着宫梧桐脸上的珠子面纱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