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蒿分出一部分禁卫控制了越朝歌,负手而立,放声说道:“三弟不会以为朕全无准备吧?”
勾唇,扬手,轻击手心。
门廊处脚步声动,一行甲胄禁卫拉弓压箭,群蚁排衙般涌灌进来,蹲身举弓,排了严严实实两列。原本寂静的殿宇屋脊处也冒出了无数银白红缨的禁卫甲盔,取箭张弓。至此,越蒿的十面埋伏尽数出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黑压压的羽箭齐齐对准了屋檐之上的一列煞戾黑衣。
这样的羽箭,越朝歌再熟悉不过。
方才的梦里,越萧身上满是这种黑到极致的鸦羽。
想到那个场景,越朝歌一颗心骤然提起,血肉模糊的手蜷了蜷,试图缓和手心窝里极致的剜痛感。
她摇摇头。
“不要。”
“放!”
“不要!!”
好看的眼睛蓦然圆睁,漆黑的瞳孔带着水光,折射出密密麻麻的羽箭穿空而过的场景。
越蒿丝毫没有给越萧喘息的机会,几乎箭卫部署完成就下令放箭。
孟行义的心也跟着越朝歌尖利的叫喊声提了起来,他听着利箭破空之声,心里突然冒出一句:完了。
羽箭湮灭夜空稀薄的天光,绝望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也就是这时,赤红血伞飞旋而起,以脆弱纸面削折数把箭羽。暗卫亲军到底都是生死场里走出来的人物,一个个身手利落,在密如蚊群的羽箭里侧身扬腿,武器寒光闪顿之间,第一轮箭雨无功而落。
天光重现。
越蒿脸上,狰狞笑意不减。
他再度抬手,慢悠悠道:“加箭,准备。”
箭卫整齐划一,搭弓举箭,每一张弓上,双箭齐发。
越朝歌额角突突直跳,看着上面迎风而立、姿态从容的人,心里再次打起了鼓。
“放!”
越蒿一声令下,空弦之声嗡嗡震动耳际,箭雨如织,带着比方才能加难敌的密度,绘织成一张网,兜头盖脸朝屋顶倾压而去。
越朝歌看着那抹赤红血伞起落,姿态仍旧洒脱。可他身边的人到底身手有所不及,需他掩映,于是一疏一放之间,那抹悍利身影张出了挥横的弧度,刀剑寒光映射下,越朝歌看见他冷白的脸,一如她梦里从马上跌落的那个瞬间。
一个暗卫未能安然避过第二轮,两把利箭刺穿了他的左腹,整个人从高高的屋檐之上滚落下来,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上,震得越朝歌心颤。
越蒿对这个结果满意极了,“暗卫亲军,果不敌我百里箭雨。”
他再度抬手:“加箭,准备。”
越朝歌脸颊有泪淌落。
她摇摇头,退了一步,在抬起头的时候,眸光狠狠盯住了越蒿。
她赤红着眼,蹲身解下雪狼王的嘴套。
油光发亮的洁白毛发在夜风中飘扬起来,越朝歌站起身,“小包子,帮本宫一把,有肉吃。”
雪狼王闻见血腥味,原本就垂涎欲滴。
此刻解开束缚,他抵腿弓身,回头望了一眼越朝歌,而后朝她面向的方向,猛然扑了出去!
世上骁悍无惧、能生擒雪狼王之人唯有其一,可雪狼王手下败将却比比皆是。它突跃出去,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给越朝歌撕咬出一条残肢满地、鲜血淋漓的路,直通越蒿。
越蒿疯了似的,丝毫不在意越朝歌这边的威胁,他下颚微抬,眼里尽是疯狂,“放!”
“不!!”
一弓三箭,万箭齐发。
越朝歌不敢再看。
雪狼王应声扑倒越蒿,越朝歌跪跌过去,一柄短短的蜜合花流苏金钗猛地,狠狠扎进了他胸口。
越朝歌手握着钗,再次往里一杵,将越蒿的表情牢牢钉在惊讶里。
她撕心裂肺到了极点,反而展现了从未有过的孤绝。原本妖冶的姿容邪傲无极,鲜血喷溅在她脸上,她恍若不在意地勾起唇角,往前逼跪近一步。
“敢伤本宫的人,本宫,能给你的,也能拿回来!”
“让箭卫全数退下。”
她平静说道。
越蒿感受着胸前的疼痛,难以置信的眸子里渐渐泛起疯狂。
“本宫说,”越朝歌大喊,“让箭卫全数退下!”
她说着,把金钗往外抽动了三分,“否则,本宫让你,血尽而死。”
越蒿忽然胸腔震动,竟然轻轻笑起来。
“朕要是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