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朝歌看他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两句,知道再多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好歹说了点精髓,让她有了明确思路。
“退下吧。”她挥了挥手,“欸,把手里的纸还给本宫。”
连澜把那叠纸交还给碧禾的时候,那叠纸已经被捏皱了一角,想是方才紧张的。
第二日傍晚。
天边火烧云堆积成卷,映红了半边天。
越朝歌去京郊打完马球回来,直接进了凝泉殿。
凝泉殿里,侍女已经照她的意思布置好了一切。
昨日她稍微想了想,最终还是按照自己的审美排设场景。
眼下,汤池四面罗列牡丹金边的大圆铜镜,汤池水面晃晃动荡。侍女身穿绿腰裙,弯腰在池边洒着粉嫩的花瓣。
这一切都映在了铜镜里。
加之温汤池子雾气袅袅,白纱轻动,一时之间竟无法辨别哪里是镜中,哪里是镜外。
越朝歌从主殿穿过,进入偏殿更衣。
她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人人都说女大十八变,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一直都是这张脸。不过就是近几年偏爱红色,唇砂点得偏红了些。记得当时碧禾还说,她这样装扮,像是魅惑众生的九尾狐娘娘。
九尾狐娘娘……
这小丫头,也就是不敢说她是狐妖罢了。
越朝歌抬手,卸下头上的蜜香花点珠流苏钗。
这支钗放在手心,仍旧金灿灿地夺目,只是相较于其他簪钗,实在是有些小了。
这是她母后早就备好的,为她及笄所准备的礼物。只可惜未能亲手帮她戴上……
越朝歌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刀剑寒光让人战栗,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味,马蹄踩着风声踏进皇城,冠冕堂皇的言辞化作利刃。
那些人打着为百姓谋福祉除暴君的名义,杀死了她的父皇和母后。
她是前朝公主。
苟活至今,竟还颇得圣宠的前朝公主。
她肩上负担着太多人的希冀,他们都希望她好好地、开心地活下去。
她也想好好活着。
所以,“暗渊”想杀她,那“暗渊”和她,只能活一个。
她越朝歌,必须是活着的那个。
越朝歌面色平静极了,她传来碧禾,准备沐浴。
盥洗焚香后,她褪去裙裳,换上妃红色的苏纱,将牡丹争放的白绸兜巾掩于其下。
碧禾面红心跳,不敢直视。
她心想:怕是九尾狐娘娘也不及长公主风华万千。
想毕又觉得对九尾狐娘娘大不敬,心里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才算揭过。
越朝歌见之如常,悦然一笑。
她俯身取了朱笔,捋下肩头轻纱,往白瓷般的皮肤上画了上去。
她轻轻抬着下巴,脸型轮廓越发明显清晰。沿着下颚线往下,是白皙细长的脖子,因着用力抬着下巴的缘故,脖子上嫩筋交错,添了几分魅惑。
越朝歌这一笔,斜着从心口往上,划过锁骨,最终顿落在肩窝处。
朱笔笔墨莹润饱满,多余的朱砂墨顺着笔画往下低落,竟然有种随意不羁的美感。加上她下垂的眼睑,高傲的色……
碧禾呼吸停滞,脑袋放空,全然不会思考了。
越朝歌扔了笔,满意地左右照了照镜子。
“差不多了。你去温一壶酒送进来。”
碧禾回过,许是被美所惑,她颇有些忿忿不平,把先前不敢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殿下这回可是又得罪了谁?找了一个这样可怕的人来杀殿下。”
越朝歌了然于胸,笑道:“不是岳家的岳若柳,就是宫里的岳贵妃。”
碧禾惊讶:“她们为何如此?难道不怕陛下动怒吗?”
越朝歌道:“前些日子的春酒宴上,我让岳若柳丢了面子。”
碧禾想说长公主也该收敛收敛,可还是住了嘴。若她们家长公主知收敛,便也不是她们家长公主了。
越朝歌轻松,“不用在意。你且去温酒。”
说罢走了两步,往贵妃椅上一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