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少年一直在想象,想象男人去的酒吧是哪一家,想象他会穿成这么样。男人应该是喜欢丝绸的,他连睡衣都买丝绸的,一定会有绸缎的衬衫吧。
是什么颜色?白的?黑的?还是带花纹的?是低领吗?会戴项链吗?
一路上少年都在琢磨这个事,高中生的心胸就这么窄,一想到别人都看过了,这口气就咽不下。
两个人一起上了电梯,男人才摘了口罩,摆出一副关心他的长辈语气有点犹豫地问:“你吃饱了吗?没饱的话,回家我再给你弄点。”
“饱了。”少年双手插着兜,憋不住地说,“你和我爸是怎么认识的?他请你喝酒了?”
男人就猜到他要问,少年以为自己把情绪藏得很好,实际全身都是扩音喇叭,恨不得把不高兴全喊出来。“没喝,通过朋友……介绍的。”
“哪个朋友?”少年很冲,“傻逼一个。”
男人无奈地笑了。
少年看他笑了的侧脸,心里那些飞醋又没了,后悔自己刚才不成熟的表现。不应该问这些,成熟的男人才不问前任呢,即便前任就是自己爸爸也不问。
可他就是想问。
少年想冲回10年前,拦住正要去gy吧坐坐的男人,让他别进去,因为里面有个大混蛋要勾搭他,毁他10年青春,大混蛋家里还有一个小混蛋,能把他欺负得哭都没地方哭。
可是拦住了,玩泥巴的自己就没机会认识男人了。还是应该先告诉男人,小混蛋长大了还是不错的,不欺负人。
“你今天高兴吗?”少年从想象中挣扎出来。
“高兴。”男人是真的高兴,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辛辣刺激,说话都很好听,“我也没想到还有粉丝记得我。”
“你还想继续唱歌吗?”少年又问。
男人一下睁圆了眼睛。
“唱歌,拍电影。”少年靠在电梯扶手上,“我觉得你的脸特上镜。”
男人赶紧摸摸脸,10年前是特上镜,现在他没把握。可少年这一问,把他一潭死水的心打了个涟漪。
看到男人这个反应,少年心里有了答案,趁电梯马上开门,伸了一只手过去。他也没想牵手,就是纯被吸引,总想碰碰他。
可是还没碰到,男人猛地一躲。
两人眼一对上,少年突然意识到男人误会了,他以为自己说的那些,都需要他拿什么来换。
刚要张嘴解释,顶灯黑了,正在运行中的电梯停止,出现了故障,把他们锁在里面。
14.
“怎么了?电梯废了?”少年刚要解释的心情分了叉,不可能放着坏掉的电梯不管。他先拍电梯门,没反应,又叫了几声,还是没人,最后只能按亮紧急按钮等人来救。
男人看着少年倔强逞强的背影,把人先往后拉一拉。刚才自己的反应确实是吓坏了,毕竟他见得多。
演艺圈的机会难得,可削尖脑袋往里钻的人那么多。没有演员不想凳大荧幕,也没有一个歌手,不想拿着配置最高的话筒,站在舞台的中央。淡泊名利的人设大多有假,进了这个圈的都有野心,希望被观众听众看到听到。
他曾经也有。
可是野心需要拿什么来换?凭什么这个位置就要你站上去?男人见得太多了,用钱捧自己的、用肉体换资源的,各种各样,太多太多。
现在他没有钱,只有自己,偏偏少年还就喜欢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
他更怕少年的喜欢就是一时的好,青春期荷尔蒙的冲动,把自己当了个女人,来约。
“你别紧张。”可是他还是把少年往后拉了拉,“马上就会有人来。”
少年低着头,打开了手机灯。
男人也打开了手机灯,两道明亮的光柱站在他们的面前。
“没事。”男人把光往少年那边挪,“很快就有人来了,你别往那处想。”
少年没应声,呼吸还算沉稳可一溜汗水流过了颈动脉的股凸。“我又没怕。”
“我没说你怕。”男人用自己的成熟保护少年不成熟的自尊心,自己不怕黑,也不怕关在电梯里,相比空旷的大别墅,他反而喜欢窝在哪个犄角旮旯蜷着。
怕黑又怕幽闭的偏偏是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男孩。
少年在旁边深呼吸,用心理暗示调整状态,突然一下往旁边伸手,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腕不放。
就这一下子,男人差点以为自己的腕骨要被撅断了。人在害怕的时候,手底下没准儿。
“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年抓紧时间说,万一自己晕过去就歇逼了,“我他妈不是要你跟我换。”
“你先别说话了。”男人反过来抓住他,到处挥拳头的手在他掌心里变得冰凉。少年小时候就很怕黑,也很怕家里没人,有时他爸爸出去了家里只剩下自己,那就成了这个小男孩对自己最好的特殊时刻。
不闹着吵着让自己滚了,也不摔盘子,给什么吃什么。男人那时候还年轻,但是也能看出一个小学生的恐惧,就把卧室的门大敞着,开着床头灯睡,让还是小孩儿的少年知道家里有人。
可是一等到家里人都回来,保姆也住家了,小男孩儿就变得六亲不认,好像天不怕地不怕。春节期间保姆回老家,他就又蔫儿了,每天拖拉着拖鞋看自己睡觉的门。
好几次,男人一打开房门,就看到穿小熊睡衣的男孩故意在卧室外溜达。等小孩儿逐渐变成高中生,男人才知道他的恐惧症很严重。
虽然已经在尽量克服了,但他犯起病来还是让男人感到束手无策。
少年在消化身体深层的恐惧,又疯狂地拍了几下电梯门,想要出去。男人把他往回拉,他还不愿意,最后太难受了才一屁股坐下,满头汗水。
“没事,马上就有人来了。”男人也陪他坐下了,犹豫着,伸胳膊把他揽在怀里。只是少年已经变得太大了,揽一把,揽不住。
少年吸吸鼻子,顶着肩膀将他推远。“我没事。”
“嗯,你没事。”男人又过来,再揽一把,“我有事,我害怕,行了吧?”
少年古怪地看他一眼,知道他瞎说呢,但是也不动了。他才不怕,少年看过许多次他窝着睡觉,床那么大,他就喜欢占个边角,被子把脑袋一蒙睡得稀里糊涂,被人卖了都不醒。
以前,家里的一层阳光房里有个蛋型的吊篮藤椅,像个秋千,男人抱着他的大被子专门去那里睡,整个人缩成一丢丢。
那股可怜劲儿,像家里没钱买不起床,轰他去外面睡。怎么看,怎么生气。
等少年的呼吸平稳下来,男人就想着怎么不知不觉把胳膊收回来。电梯坏掉之前的话题太尴尬了,自己或许会错意,但重新一提,他怕少年急赤白脸和他解释。
因为这样一解释,两个人的关系又要推着往前一跨。
“我刚才不是那意思。”少年急赤白脸和他解释。
“嗯。”完了,男人开始把胳膊往回收,自己大意,少年已经不是当年穿小熊睡衣的孩子,就算犯恐慌症也不用别人来安慰,“那个……”
“你敢把胳膊收回去。”少年一手撑在地上,把人挤进电梯犄角里,“我在监控底下亲死你。”
15.
男人的心跳一下快得不行,整个人像被少年捉住,但实际上,两个人连碰都没碰着。胳膊架在那里,收不回来,也不敢再伸,保持一个尴尬的不上不下。他怕少年一个冲动对自己做什么,又怕自己让少年误会了什么。
毕竟,自己年龄大,少年在感情方面还是一张白纸。就算真要怪罪,男人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一定是哪里没做对,让少年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对自己,产生了他父亲一样的心理。
他不敢动了,等着少年平静,等着维修工赶紧来救。他很怕,怕少年那颗年轻的心把自己烧起来。
“你脸红了。”少年的声音打破平静和黑暗,是个坏小子,点破了玻璃纸。
男人用左手赶紧摸了一下,又想起在黑暗里看不出来,立刻反驳:“没红,你别骗我,这么黑谁看得见谁……”
“是,我看不见啊。”少年往后靠靠,“我骗你的。”
男人赶紧垂下眼皮,年轻时这张脸可以称作胶原蛋白丰富,年龄上来之后再加上清瘦,眼皮变得很薄,眼窝反而更深,一切面相上的改变都在提醒他,他的身体早已与年轻无关。
尽管只有33岁,可娱乐圈里的33岁和现实中没得比。13岁的练习生都能出道了,他是前浪,早死在沙滩上面。
“但是,我觉得你脸红了。”少年又说,憋着一股劲儿,一股气,把他往墙角里逼。
“没有。”男人听懂了自己的心跳声,是做贼心虚。
“那我说完之后,你干嘛用手摸脸?”少年的恐惧和焦虑被压下来,这些年看了不少心理医生,但仍旧心有余悸,想要再离男人近一些。压住他才好。
男人怔了一下,这下没得洗了,自己被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出卖了全部,掉进男孩的陷进。
“和我在一起,你紧张啊?”少年离更近了,不穿校服之后,每个动作都变得很猛。
香水味全方位地笼过来,已经过了后调,属于后调的末尾,沾了点少年身上出汗的气味,还有体温,将男人罩得一丝不漏,又将他看得一丝不挂。
“没有啊,你……还是个孩子呢,我紧张什么?”男人受不了了,把胳膊往回轻轻收。
“你想我亲你?”少年看着他往回抽的小臂。
男人立刻不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少年看了一眼摄像头,舌尖缓缓舔过上齿列,脱了上衣外套,一手撑着一边,压在男人两耳外侧,将他们的上半身收在衣服里。
“可我是这个意思。”少年说,将军。
自己终于抓住他了,要飞的漂亮金丝雀,飞出了困住他的笼子,被自己捧在手心里。
男人的胳膊还没收回来,刚要动,冰凉的嘴唇对上了热的嘴唇,就那么一下,猛烈的气息和力气像天上掉了东西把他砸懵了。原本电梯里就很黑,又用外套撑了个封闭的空间,他连退路都没找好呢。
就连呼吸都不放过他,好像自己吸进肺里的每一口,都是少年呼出来的。他只好害羞地歪过去,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思考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坏事,喜欢过人家的父亲,然后又……又要……又要勾搭刚成年的儿子。
然后,他被人家儿子压在电梯里,嘴唇真的对上了,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触碰,而是性的前戏那样,让他前胸剧烈起伏。他当然不会让少年得逞,不想拉他掉进不干不净的泥潭里,少年刚成年,有明亮的未来,未来刚开始,不应该和自己牵扯。
可是他一闭上嘴,少年的那个莽撞,很像和自己有仇,带着青春期刚过的叛逆和无法无天,急不可耐舔开了他的嘴,像终于抢了一口什么好吃的。
舌头伸进自己嘴里,男人还想再推,也品尝到了高中生毫无章法的吻技,真是狗一样,用咬的,用舔。可是又不使劲,大概是因为不会。
他还不会深吻湿吻的技巧,就急匆匆的,把初吻交给了自己。男人的反应是被迫承受的傻瓜,可他心里明白是自己占了年轻人的便宜。自己的身体是品尝过性的,从青涩一路过来,一个充满力度的吻,完全打动他,唤醒了他。
“啊。”男人只能微张着嘴,推着少年的肩免得他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可嘴里却不知廉耻地回应了。仅仅一个舌尖的接触,令他颤抖不已。
不温柔,闹脾气似的咬了下自己的上嘴唇,男人吸不进气,全靠少年渡给他,眼睛微微眯起来,看到的是少年的睫毛尖。少年用一个直愣愣的吻,就把他给唬住了。
“你……”他刚要张嘴说话,少年立刻堵住他,他们额头在一起蹭着,被氧气不足憋得大汗淋漓。有了衣服的遮挡,男人觉得自己变得很疯狂,不用面对镜头,不再被窥视,羞耻感随着黑暗降低,让他云里雾里就将自己交出去。
少年停了一会儿,弓起的背撑得外套上下起伏,他想停吗?不是,他只是要换个姿势,他还没接过吻,早知道接吻是这样的,有不容拒绝的虚荣感,还有汲汲以求的男人的喘气声,他就该早点干。
“我……咱们……不像话。”男人闭着眼,像被不知好歹的粗鲁孩子对待了,亲坏了,有点缺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