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简行之选的路！”

秦婉婉大吼出声，她捏着拳头，死死盯着太恒：“你知不知道他一百多年从来没有打过一次伞，你知不知道他从来不懂怎么和人相处，他从来没吃过汤圆，糖葫芦，他甚至不懂怎么正常表达感情，父君，你一手把他养大，你怎么忍心至此！”

太恒不敢回答，他垂下眼眸，不敢听秦婉婉的话，只和秦婉婉解释发生什么：“本来他的魂还要再养一段时间，但玲珑玉出世，邪提前动作，我们不得已，只能提前召唤你们过来。他的身体太强，我也没想过他会强到这个程度，一旦进入这个小世界，邪抢了他这么强的身体，我们不一定有把握诛杀。所以我们与另一个世界专门负责维护世界秩序获得能量的种族做了交易，召唤了你们的魂，放在最合适的身体里，他们会指引你们破坏邪的计划，等世界秩序维护，他们也会获得能量。”

“连38都是……”

秦婉婉听到这话，忍不住笑起来，她转头看向谢孤棠：“那你呢？”

谢孤棠低头不应，秦婉婉追问：“翠绿是为了她的明净君，跟随我们一路。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你也是从一开始，就另怀目的？”

谢孤棠不说话，他想答，又觉得说不出声。

“你说话！”

秦婉婉嘶吼。

翠绿替他开口：“他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在我们离开花城前夜，死生之界结界被邪影响破了，洛不凡临时联络大家，将百年前机密告知，于是众仙门决定联手，以仙盟盟主选拔为诱饵，实际是想引出邪，让邪提前和简行之融合。今日时机已到，昨夜洛不凡给了他任务，让他协助我，今天留简行之给邪。”

“迷宫放在一个循环空间，是你们故意的？”秦婉婉明白过来。

“是，”翠绿肯定开口，“设置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困住简行之和邪，循环空间外面，天剑宗和其他宗门早已布下法阵，就等邪和简行之魂魄融合，明净君归位，在他控制邪片刻，我们就可以一起杀了他。”

“可生死之界结界破了关简行之什么事？”秦婉婉盯着谢孤棠。

“生死之界关押无数邪魔，恶念丛生，”谢孤棠终于开口解释，“现在由天剑宗苦苦支撑，可天剑宗撑不了多久。所以简行之必须在天剑宗撑不住之前控制邪，让我们有逐个击破的机会。若等到生死之界邪魔尽出再杀邪，修真界等于腹背受敌，修真界没有胜算。”

“而邪一旦用玲珑玉开登仙门离开这个小世界，那等于三千世界恶念都是他的能量，”上岁跟着补充，“那哪怕是我和你父君，乃至天界众仙，对他都无能为力。”

说着，上岁抬眼看向秦婉婉。

“婉婉，仙路漫漫，你和他相处世间不长，日后会忘了的。”

“等他身祭邪，这个修真界才能重获平静。你会有救世功德，”上岁看着自己红着眼的女儿，艰难出声，“届时，你便可以和一个普通仙一样，长寿不死，永享仙年。”

话音落的片刻，水镜碎裂开去。

妙言尊者，或者说，邪，他面上容貌逐渐变成蔺言之的模样，半蹲下身，停在简行之耳边：“听到了吗？这就是他们的愿望。没有人期待你，没有人在意简行之。他们所有人，太恒、上岁、翠绿、谢孤棠……乃至秦婉婉，他们真正等待的，都是明净真君，蔺言之。”

“你从出生，就是他们的工具，在他们的眼里，简行之不曾存在，不曾来过，”邪探过头，观察着他的表情，抬手放在心上，“呀，你好难过。”

“你，”血凝在简行之发间，他抬眼看他，“你想做什么？”

“你是我的一魂四魄，”邪凑近他，贪婪看着他的眼睛，“我们才是一个人，我们理当合二为一，这样，我们才是完整的。我已经准备一百多年了，只要你回来，我就是这个小世界最强的存在。只要我们能拿到玲珑玉破开天道给我的限制，三千世界能量为我所用，我们就再无敌手了。”

“为什么？”简行之透过血看他，“你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为什么还要照做？你不怕吗？”

邪微笑着不说话，简行之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找我，吃了我？”

“你不痛苦吗？”邪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提醒他，“他们都放弃你了。你从来不曾付出真心，第一次付出就是这种结果，不难过吗？”

简行之抓紧剑，继续追问：“在荒城，你为什么一开始提醒我喜欢婉婉，后来又因为我心动想杀了我？”

“我说我嫉妒，”邪微笑，“你信吗？”

“我不信。”

简行之撑着自己，慢慢站起来：“在天剑宗，你是百岁忧，可那时候，你不知道我是谁。”

“等到了花城，你知道我是谁，所以你困住花容，改变花容的法阵，想利用法阵和我融为一体，但是你没来得及完成，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你开始可以感知到我的情绪，是不是？”

邪含笑不语，简行之喘息着：“等到了荒城，你感觉到我对秦婉婉的喜欢，你心烦意乱，你我一体，你不会嫉妒我，你嫉妒的是谢孤棠，所以你提醒我。可后来你发现了一件事——”

说着，简行之凑近他：“我动心这件事，让我们的魂，可能不会相融。”

邪冷下脸，简行之笑起来：“你是恶，你之所以敢吞噬我，是因为你知道，我也可能成为恶。所以你现在给我看这些东西，你怎么不敢给我看下去？因为你怕我看见这个世界其他美好，你只敢让我看丑恶。”

“当年蔺言之会受影响入魔，今日我也可以，他们赌的是蔺言之的善永远是善，而你赌的是，善也会变成恶。只要我入魔，我就会背叛他们，你吞噬了我，只会更强大，而他们也毫无办法，对不对？可如果我还心怀美好，你就吞噬不了我。”

“所以呢？”邪站起身，他冷笑出声，“你以为，你比蔺言之还高尚？你的心已经脏了，我若吞噬了你，你以为你还能保持理智？我只是不想用太麻烦的办法而已。”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蔺言之高尚，”简行之喘息着，“我只知道一件事。”

“嗯？”

“婉婉，”简行之说着，染血的笑容上带了几分明亮，“刚才一直抓着我送她的玉兰。”

邪一愣，青年眼睛像是被清水洗涤过的宝石，干净漂亮，坚不可摧。

“婉婉等的是简行之，”简行之提剑，“而我，永远都是简行之。”

说罢，长剑朝着邪猛地轰过去，邪看见剑光，略带失望：“既然执迷不悟——那就让我看看——”

说着，简行之周边突然化作一条漫长的长路，长路周边都是蔺言之和他年少的回忆，那些回忆痛苦不甘，邪声音从远方传来：“你能走多久，这条路，你走不走得到尽头。”

简行之不说话，他提剑抬头，漫长道路开头是满地鲜血，罪婴出生，是蔺凤曦含泪苦求，是宁徽荷九月怀胎血洒古墓，是一手养大的花容反手挥刀，是年少简行之眼巴巴看着太恒，想要一个拥抱。

简行之满手鲜血，他颤抖着抬起手，握住颈上玉坠。

“你试试？”他笑起来，哪怕周身狼狈，仍如浴火凤凰，“看看有没有我简行之——做不到的事。”

说罢，他朝着前方疾冲而去，一路砍过那些回忆，低喝出声：“混账东西你给老子出来受死！！”

画面被他砍碎，碎片化成利刃划过他周身。

秦婉婉清晰感知着他的伤势，她不能感觉他的痛苦，但她知道他还活着，他受了怎样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