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声音听上去居然很稳重。
跟前两天赖在她这里包括早上出门时那股焦躁不快劲儿形成鲜明对比。
许融挑眉,把许夫人送来的一方黄花梨砚盒放下。
帘子掀起,林信这时也走了进来。
他现在到卧房很熟练了,不过今日又有不同,他一身红罗袍还未换下,这是他极少穿的鲜亮颜色,因此每逢穿上时,也都叫人眼前一亮。
“状元郎,这下不赌气了?”她忍不住笑问。
林信不为她的打趣所动,直走到她身边,才问道:“你在上面看见我了吗?”
许融点头。当然看见了。
银花都接了。
林信露出了笑意,像是很满意。
“功夫不负有心人。” 许融诚挚感叹。
英国公不会送不实消息过来,她暂时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个变数,但是,林信在逃亡路上尚且勤读不辍,他不服输不放弃,就终究没有输。
没有努力会白费,说起来是鸡汤,真的去做了,就是事实。
她又好:“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林信点头:“我在偏殿换衣裳时,见到了太子殿下,殿下告诉我,是圣上御笔点了我。”
许融意外又不意外:“原来如此。”
点状元的权力本来就归属于皇帝,看来——
“圣上与文臣们好像不是一条心哪。”她欣然道,“玄诚,这是你的时运了。”
一篇文章的成就,只看这篇文章本身吗?不一定的,到达殿试这个级别,场外因素有时能胜过场内因素,比如部分文官们的排斥打压,又比如圣心。
圣心难测,圣心也强大。
博弈之后,后者胜。
林信点了点头。想要的终于得到了,他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清冷,只是又还似有两分欲说还休,他眼幽亮。
许融看进他的眼底,没来由背脊一紧,室内还未点灯,昏暗里滋生暧昧,她忽然模糊懂了他的意思,又马上把那念头赶出脑海,假装不懂又或是自己想多了,低下头去,绞尽脑汁忙继续要找话题,偏偏脑袋一片空白——
“世子,奶奶,侯爷那边摆饭了,叫人来请。”白芙在帘外道。
府里一共四个主子,都不大讲规矩,日常有时在一块用饭,有时不在,但像今日这样的喜庆日子,还是该团聚一下的。
许融等不得这一声,忙道:“知道了,我们就去。”
然后就去了。
偌大的圆桌一共四个人,但有林定在,自然不怕冷场,他定了两坛状元红,发愿要跟儿子一人一坛,但林信不喜欢饮酒,陪了他两巡就不愿意喝了,于是他自己干掉了一坛半。
他喝得多,话也多,絮絮叨叨地问个不休:“——太子专为看你去的吗?难为他有眼光!”
林信道:“不是。”
他把林定的脑袋推远了些——他不是嫌弃生父,但他长成之后才与林定相认,始终适应不来与他这么亲近,然后接着道,“殿下说,圣上可能有差事交待我办。”
“这么快就要用你了?”林定兴致勃勃地追问,“你应该进翰林院吧?难道叫你修书?”
林信摇头:“殿下没说,只是叫我有个准备。”
林定很乐呵:“不管什么事,总归是好事!圣上看重你。”
他一转念又把萧侯爷记起来了,不快道:“小宝,你小心些,今天我们去看你,萧原宏也去了,我看他没安好心,别叫他再给你使绊子。”
其实绊子已经使过了,但林信并不惧怕,他且不是多话的人,就没说出来,而是摇了摇头:“不是去看我的。”
许融听他话音肯定,好像知道些什么,忘了先前的不自在,也看了过来。
“应该去看的是探花。”
林定讶道:“啊?”
他想了想,扭头分别问韦氏和许融:“那探花什么样来着?”
韦氏为难摇头,她只顾看儿子了,哪里管别人。
许融也没看清,她连哪个是探花都没分辨出来,不过这大概可以得出一个初步结论:那就是探花长得不怎么样。
满场里状元年轻英俊、提到探花就问“在哪里”的叫嚷声可作佐证。
人的本质就是这么现实,认都认不出,可见其平凡。
林定只好又问林信:“萧原宏去看他干嘛?认识?”
“我听探花与别人聊了几句,言语里提起来,有一家侯门想将长女嫁与他。”林信含蓄说完,又嘱咐,“还未十分准,先不要外传罢。”
许融点头,恍然大悟。
萧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