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低声说完这四个字后,又不说话了。
她先前确实是一直都没有察觉,直到回了一趟娘家,张老夫人替她点了出来——许融果然对如今的日子认了命吗?
她是帮了萧信,她同时也挑拨了阮氏和萧伦,甚至将萧侯爷拉了进来。
她脸上总是含笑,可心里是不是还在含恨?
从她进门,事就没断过。
她是不是——其实奔着搅家来的?
萧夫人一方面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这么大府邸,有她没她事都不会少,一方面又忍不住地心下发凉。
母亲张老夫人见了人以后就释然了,还劝了她放开胸怀,可是萧夫人放不开,她听不进张老夫人的劝,反而是那一点影子被张老夫人拉到她眼睛里,像扎在里面生了根,她看来看去,总是要看在那一点上。
“我要再试一试。”
萧夫人下了决定。
“去把翠庭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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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剩下的小半日时间无事发生地过去。
直到晚上,许融卸了钗环,沐浴出来,正趴在暖阁里晾着半湿的长发时,忽然听见从另一边传来一声巨响。
像是椅凳翻倒一类的动静,似乎还夹着水声。
许融在白芙手法轻柔的擦拭下本来已快昏昏欲睡,一下子被惊醒:“怎么了?什么砸了?”
白芙也吓了一跳,站起身侧耳分辨了一下,道:“好像是二公子那边。”
“不是才叫人抬了水给他吗?难道在浴桶里摔了?”许融翻身坐起,往下找鞋子。
她往外走,白芙追上来,给她在雪白中衣外披了件外裳。
到了东次间门口,她没立即抬手掀开帘子,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只扬声问道:“二公子,出什么事了?你没伤着吧?”
里头静了一瞬——许融忽然有一种异的直觉,她觉得里面好像不是一个人。
她不知道这直觉打哪儿来的,可能是因为她听见了一点细细的喘息,但究竟是不是确实听见,她也不能肯定,只能说,这是当下里氛围带给她的感受。
但——不会吧?
萧信不像是那种人啊。
当然他有那什么——咳,收用丫头的权利,但许融很难把他和那些事联想到一起去。
他就像一个寻常的苦读的高中生,学生都是纯洁的,就算偷偷早个恋,也是出自青涩又美好的真情。
忽然直击到他侯门贵公子的这一面,许融觉得有点尴尬,也有点不好。
毕竟同一屋檐下,也不注意点影响。
……好歹不要把动静搞得这么大嘛。
她干咳了一声,打算暂时先若无其事地回去,明天再找萧信谈,里面却传出了萧信压抑的、又愤怒非常的声音:“你还不出去?!”
“二公子,我、我是奉太太命——”
“闭嘴,出、去!”
萧信一字一顿,音色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哑。
许融意识到不对了——她记得,他气极了就会这样。
要是因为被人撞破顶多恼羞,不至于这么气。
里面终于响起脚步声,然后,一个慌乱的身影低着头撞了出来。
是翠庭。
她不敢在许融跟前停留,直接往外跑。
白芙气白了脸,要追,许融把她拦住:“别管她。”
她隔帘问:“二公子,我能进来吗?”
“……等一等。”
片刻后,萧信闷闷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掀开帘子,自己走了出来。
许融往他身后一看,一把椅子翻倒,搭在上面的衣裳被压着拖到地上,浴桶倒是没翻,但是周围全是水,屋子里一片狼藉。
萧信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他额边鬓发全湿了,脸没擦,都是水珠,从鬓发还在往下滴着水,把前襟也滴湿了大半,隐隐透出肌肤——不过那个湿度,很可能是他匆忙里身上也没擦干,临时抓了件衣裳套上就出来了。
证据是他衣带都没系好,上半身好歹还遮住了,只露了锁骨那一片,下边两条小腿就光晾着,白又挺直。
“我没叫她进来。”
她总不说话,萧信沉不住气了,往外又走一步,气忿忿地怼到她面前道。
这么一来,许融就无法回避了,她比萧信矮,视线里看见的是他滑动的喉结——因为瘦且白,有一点力量的同时,又显得有一点秀气,再就是微敞半湿的前襟,少年肌肉平滑细润,微凉水气几乎要扑到她脸上来。
许融僵硬地往后退了两步,控制着自己摆出一个正人君子的表情道:“——二公子,你这样会着凉的,还是把衣裳穿好再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