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要让他离开这里的。
在踏入这片危险的水泽之前,她就吩咐过他。
“如果情势所迫,需要我牺牲什么,来换取更大的利益,我是会那样做的。到那时我可能会做一些看起来错误的决定,比如让你离开,或者让你伤害我,”冷艳的女人不看他,只平静地告知,“如果你觉得我的决定有错,先确定我是否清醒,如果我一切如常,那就听从我……必须听从我。”
而现在,她果然让他离开了,这说明,她也察觉到了未知的危险,但她准备好了迎上去。
霍坚又吸了一口气,在狐狸黑黝黝的双目中看到了沉默的催促和冷静,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起来,那种危机预告几乎要达到顶峰。
不可以。
不可以就这样……退出去,看着辛秘将自己的血交出去。
即使这样可以换取平安脱离,可那一定……一定会发生些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咬着牙,双眼赤红,上前一步,握住了辛秘的小爪子。
即使变回兽型也很少走路,她肉垫还是软软嫩嫩的,缎子一样的软毛在水里泡久了有些温软的潮意,搭在他的掌心里乖乖巧巧,因为他的突然靠近有一点僵硬,可平日里经常抓他的爪子却老老实实的,一点都没划破他的皮肤。
霍坚右手如风,刀尖一闪,掌心翻出用空的伤药瓷瓶,就接住了那滴鲜血。
“嘶……”辛秘轻哼一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几乎要叫出声来,可理智让她没有出声,只惊怒交加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帮您取好血了。”他说,将刀装回腰间,带着瓷瓶走向黑蛇。
“你!”狐狸不甘心地叫他,眼里滴溜溜的,有些难言的急切,可她说不出口,那些疑问,她不能说。
“……你好大的胆子。”她恨恨地咒骂着,黑眼珠里几乎要飞出小刀来。
霍坚平日里沉默极了,此时却忽而来了脾气一样,僵硬地笑了笑:“您成天训斥我,现在都不在您的地盘上了,还不许我反抗吗?”
他大步向前,举起手来,气定闲地将那个小瓶子递给在不远处观望的黑蛇。
后者探究地看着他,眼在他手中的瓷瓶上一扫而过,又转头去看蹲坐在远处的辛秘。
狐似乎彻底和他闹翻脸了,气恼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前爪上有一道伤口正在渗血,血珠还不及滚落就被她舔掉了。
黑蛇放了心,收回视线,带着古怪的笑意,将自己的尾巴尖伸到霍坚面前,用粗糙可怖的尾巴将小巧的瓶子卷好,缓慢地举到自己面前,细嗅着里面的血气。
嗯……她脖子里那件东西,确实是个可靠的法宝,这样嗅起来气味浅淡,几乎与凡人一致了,怪不得直到他们踏入这片山林,它才隐约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不过……只要是血,就可以。
——只要是血,就可以承载怨恨和诅咒。
它伤得焦黑恐怖的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用尾巴尖拨弄着白瓷瓶,在自己眼前来回审视,面上带着喟叹和满足。
“好了,要进行仪式了。”它轻声说,“护卫,你可以听你主人的命令出去了。”
霍坚沉默了一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辛秘,狐狸端坐在远处,执拗地看着他,眼中是无声的催促。
“属下告退。”他低头行礼,离开了这个空旷的厅堂,回到了狭窄的岩洞里。
夜明珠还在幽幽闪烁着微光,但岩石甬道比起广阔的石制厅堂还是昏暗了太多,他听着依稀回荡着的流水声,一点点攥紧了手掌。
指节有力,气息顺畅。
如黑蛇承诺的一样,它解除了他们身上所中的毒,他的力量在一点点恢复。
不远处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霍坚闭上眼睛,静静地调息。
不管辛秘做出怎样的决定,不管事态如何发展……他要做好准备。
——愚忠,便愚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