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被抵住脖子了,哪有问对方疼不疼的。
“我储物袋里有药,你要不要用一点?流血太多不好。”
秦萝见他不说话也不动,胆子更大一些:“你不是苍梧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院子里?山门前后都有阵法,外人是进不来的。”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少年始终沉着脸毫无回应。当最后一个字落下,不过瞬息,却见他猛地皱起眉头。
一直端详他态变化的伏魔录:……!!!
苍天可鉴,自打跟了秦萝,它每天都能操心到秃头成灾,曾经多么意气风发趾高气昂,如今却成了个唠唠叨叨的老嬷嬷。
眼看那人色骤变,它正要拼尽全力展开咒盾,意料之外地,小刀居然并没有落下来。
那不知名姓的少年沉默不语,脸色白得吓人,迅速收回握刀的右手,朝着身侧退开一步。
他体型修长,起身时遮下一片阴森森的黑,身影迅速一晃,等秦萝眨眼再睁开,已然不见对方的影子。
伏魔录四下张望,迟疑出声:“……这就走了?”
好像的确是走了。
可他为何要走?方才分明是他一直占据上风,秦萝毫无反抗之力,只要将她作为人质,必定能离开苍梧仙宗。
而且……不知怎地,它总觉得当那少年起身离去时,色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有什么好慌的?
“宗门里闯入外来之人,总归是个变数。无论如何,还是先用传讯符告知长老,严肃处理此事吧。”
伏魔录不愧为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条件反射开始唠叨:“今夜楚明筝不在家中,你一人留在此处太过危险,不如去医堂住上一夜,以免那人再来。”
它考虑得面面周到,秦萝听罢连连点头,摸了摸脖子被刀尖抵过的地方,不疼,渗了一点点小血珠。
“可是,”她见不得自己的血,苦巴巴吸了口冷气,“医堂离这里好远好远,我修为不够,没办法飞过去。”
如果一步步用走的,恐怕得来个爬雪山过草地的幼崽版本艰苦大长征,等她抵达医堂,楚明筝早就痊愈回了家;
仙门里虽然有校车一样的仙鹤,却不知何时才会路过这里,让秦萝在冰天雪地里可怜巴巴地等,实在有些惨兮兮。
伏魔录:“哼。”
伏魔录在识海里挺直腰杆,嘚嘚瑟瑟甩了甩脑袋:“还记得你小师姐的那本[纵山河]吗?跟我比起来,它就是个弟弟——在藏书类法器里,我是它们当之无愧的老祖宗。”
听起来好厉害!
秦萝很给面子地睁圆眼睛,拍了两个清脆的巴掌:“哇哦!”
“飞天这种简简单单的事情,弟可,兄亦可。”
孤寡了几十上百年的老人家终于有了吹嘘自己的机会,被秦萝一声“哇哦”高兴得尾巴翘上天:“而且吧,我不仅能够上天,还不需要借助你的识和灵力——没办法,生出了智的绝世法器,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秦萝越听越兴奋:“伏伏,那你一定也能像纵山河那样,被我拿在手里打败坏人啰!”
“这个,”兢兢业业的老嬷嬷嗓音突然变小,“暂时有点难度,有点难度。”
它积攒的灵力每回都因为秦萝消耗一空,现在可谓是一滴也没有。
如果要把它用作板砖,直接砸人脑袋还行;至于实打实战斗什么的,实在有些吃力。
秦萝“噢”了一声:“那你能像纵山河那样,把书里的内容映在空中,让我带去学宫给同学们看吗?”
伏魔录直接飙上高音:“绝绝绝对不可以!萝萝,我的存在是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什么学宫啊朋友啊,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到!”
它身份尴尬,与正道位于截然相反的两个角落,对此同样无可奈何,抬眼望见秦萝眼底的失落,心里莫名发苦发涩。
无论曾经多么风光无限,如今的它这样没用,定然让人失望。
伏魔录小声开口,没有太多底气:“不过,只要等我慢慢恢复,一定能让你在所有人面前——”
“我知道的。”
秦萝从储物袋拿出它厚厚大大的本体,指尖柔软白嫩,轻轻抚过古旧的纸页:“你其实特别特别厉害,比好多好多法器有用得多。伏伏,等你恢复以前的实力,一定能让大家刮目相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她说罢一顿,揉了揉封页上花里胡哨的粉色书皮:“你不要难过啦。”
小孩子又不是笨蛋。
比起不能让她拿在手里出风头,伏伏自己的心情,才是最最重要的事。
它以前那么厉害,还有个很好的主人陪在身边,如今时间过去这么久,一切全都消失不见。
它才是应该伤心的那个,却总是摆出一副大大咧咧、万事操心的模样,即便在这种时候,也还想着要来安慰她。
……啊真是的。
伏魔录别扭地挪开视线,隔着千百年漫长的间隙,久违感到一丝手足无措。
它这是,被一个七岁的小孩安慰了吗?
“我才没有难过。”
粉色的书页哗啦啦一动,沉稳干净的男声努力拔高语调,却一点威慑力也不剩下:“小孩只管自己高兴就好了,不需要替我们大人操心。”
秦萝捏一捏它粉红的外皮:“可是大人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