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宴有聪明冷静的头脑,有冷硬的心肠,他绝对是个合格的政客,如果他愿意,也会是个合格的皇帝。
外面许多人都认为一个孱弱短命的古人类不配当皇帝,司宴能登基,不过是因为犹弥尔一族血脉断绝,按照帝国法律,身为王夫正好有资格继承皇位罢了。
而且他还出卖色相,娶了老巴特的女儿。
可在他看来,不论是皇后瑟娅·巴特,亦或者老巴特,甚至掌握了帝国大半命脉的另三位财阀掌权人,都在他的算计当中。
他费尽心机坐稳了皇位,却视帝国为敝履,一手挑起了帝国的内战;他用尽手段接近和笼络财阀掌权人,取得他们的信任,掌握了他们的命脉,却没有利用财阀的权势巩固自己的地位,反而将之变成了自己的傀儡,通过四大财阀,加速并扩大了帝国内战,引起了公众的不满,屁股底下的王座也岌岌可危。
凡人做事,不论好坏,皆有自己的目的。
但司宴却从不遵循常理,让人看不清他的目的。
可现在得知了法拉女王死亡的真相后,他看向容珩,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或许,不是他别无所求,而是他所求太大。
没人看得清,又或者看清了也不会相信。
毕竟正常人无法理解一个疯子。
加兰似乎勘破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却又无法宣之于口。
这毕竟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
他对司宴和容珩之间冷淡恶劣的关系有所耳闻,但后来和司宴见面,却又觉得传闻未必是真。
这对父子的关系迷雾重重,他分不清真真假假,所以也不敢贸然开口戳破。
略一思索之后,他索性开口告辞。
容珩的情绪肉眼可见不太好,小情侣之间必定还有话说,他杵在这里反而碍事。
阮时青没有开口挽留,甚至借着送他出去的由头,将空间留给了沉默的容珩。
安静旁听幼崽虽然没弄明白这些复杂的事情,但他直观地感受到了容珩的低沉情绪。
额头的触须轻轻摇晃,他歪着头思索了一下,也轻手轻脚地缀在阮时青身后出去了。
二楼顿时安静下来,客厅里只剩下容珩一人。
他仍然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过了许久,才重新动起来——他拿起智脑,快速输入了一串通讯号,却又在即将拨出去时,选择了删除。
如此反复数次,他终于关闭了智脑,哑声召唤诺亚。
“殿下,日安。”
他们谈话时,诺亚并未曾旁听,此时声音和往常一样轻快。
“诺亚,你是母亲制造出来的,一直都为母亲服对吗?”
“是的殿下。”诺亚的尾音上扬,不难听出骄傲。
容珩闭了闭眼,继续面无表情地询问:“那母亲当年忽然前往前线时,你应该也跟着吧?”
身为一国皇帝,女王不仅要在战事紧要时赶赴前线杀敌,稳定军心;还需要处理繁杂的政务。但即便强大如犹弥尔,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所以才有了诺亚的诞生。
诺亚的智能化程度很高,权限等同于女王。她平时会辅助女王处理政务,所以在女王赶赴前线应对虫潮时,诺亚按理也会跟随。
她毕竟不会真正的人类,不必顾虑出行不便,除了特定场合,几乎是女王在哪,她就在哪儿。
如果十多年前女王遭遇了暗算,没道理诺亚会一无所知。但他却从未听到诺亚提到过一丝半点。
犹弥尔的强大,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时很难体会的。
在他看来,母亲的强大毫无异议。刚迈入成长期的他尚且能应对虫潮,没道理母亲不能。
对于母亲战死前线,他不是没有疑问。到底是多可怕的虫潮,才会让一个无比强大的犹弥尔战死?
他在前线待了许多年,经历过无数次虫潮,仍然无法想象。
但不论是司宴,还是诺亚,甚至这个世界都告诉他,母亲是在前线战死。
久而久之,他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去探究。
现在想来,何其可笑?
他想质问司宴,到底知不知道母亲的死亡有蹊跷,如果知道,这些年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才瞒着他?放任暗算母亲的真凶逍遥法外?
还有诺亚,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也在欺骗他?
他害怕知道结果。不敢质问司宴,只能选择试探诺亚。
但诺亚的反应一如往常,沉稳的女中音回答了他的疑问:“是的,殿下。”
从幼时到成年,诺亚陪伴他多年,自然也十分了解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殿下?”
诺亚的反应似乎并不知情,但容珩还是继续问了:“我刚得到消息,母亲当年并不是战死,而是死于卑劣的暗算。”
“这怎么可能?”诺亚听闻,似乎比他还要激动:“我当初一直跟随陛下!那场虫潮前所未有的严峻,前线防线几乎溃败,要不是女王一力支撑,那些虫族可能已经突破防线,进入了帝国后方,当时我亲眼看见陛下被虫族围攻,独木难支……”
她一边回忆着,一边给容珩讲述当时的情形。她不是人类,对那一场战役记得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