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霍长君的关系本就如履薄冰,实在是经受不住再来一次这样的误会,他越急切就越解释不清,他慌乱道,“床是换了的,长君,它们只是长得一样而已。真的!而且,而且当年那药温和,是可以治的。”
霍长君看着他慌乱和卑微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惹人注目的小丑一样,她唇角微勾,不在意地浅笑道:“哦,那我是不是还要感激你留了三分情面?”
她嗤笑一声,摸着自己的腹部,笑得凉薄,“只可惜我这些年打仗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孕了。谢行之,我霍家便是真的断子绝孙了呢。”
她说得很平静,似乎很轻松,可谢行之却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长君……”他只敢低声呢喃和呼唤,他犹疑着拉住了霍长君的衣袖,紧紧地拽着,怎么都不松手,似乎这样才能确定她还存在于自己眼前。
不知何时他在霍长君面前变得如此卑微与低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如今与霍长君相对,每每都是他处于下风。
霍长君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连唯一挂念着的一个林晨绍都用尽全力将人送走了。她什么都不在乎了,也不在乎别人,更不会在意自己。
她不想活,随时都可以死。
他连一个留下她的筹码都没有,如何敢再嚣张。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苦笑,瞧,这一点上他们是多么的般配,都一样的狠绝,不喜受人威胁。
霍长君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好似悲伤不已的模样,心底没有半点感受,她只觉得自己说得不够痛快,没办法把他的心再刺个稀巴烂。
她似是放下了往事一般,转身坐在了沉香木床上,然后看着谢行之那张清逸俊朗的脸,“这样,你还要留下我吗?那你可能也要断子绝孙了呢。哦不,你还有苏怜月的儿子呢。”她挑眉讽笑道。
“只不过,你当真不废了我吗?中宫无嫡子,谢行之,你这又是何苦为难自己呢?”
中宫之主再不能有皇嗣,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不必她出手,便是朝堂大臣和各宫嫔妃都够谢行之头疼的。
谁会允许一个不下蛋的母鸡霸占着这个如此重要的位置呢?更何况还是一个娘家式微,身体残疾的女人。
她如今要后台没有后台,要兵权没有兵权,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了,空有一个保家卫国的好名声,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辛辛苦苦,算计万千,好不容易坐稳的皇位,满朝堂都没有人再敢与他相对,这样无边的权势他当真舍得给自己找麻烦吗?
谢行之看着她眼眸透亮地讽刺着自己,明明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刺痛在自己的伤口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她还是说出了口。
他真想遮盖住那双眼睛,那双仿佛一眼就可以看透到他心底的眼睛。
他想说不,可他一句都说不出。
不是因为要与朝臣为敌,而是……他们之间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一个孩子了。
他对孩子并没有太多的感受,有也好,没有也罢,他从不强求,更不在意,他甚至有些不太喜欢孩子。
可是,他也确实如霍长君所说,绝了自己的后。他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桥梁把她与霍长君生生世世,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他再也没有机会向她乞求这些了。
他从太子府走到今天,从未后悔过自己过去的每一桩决定与算计。可是,此时此刻,他从未如此后悔过自己过去的狠辣。
他应该……应该留下一个孩子的。
至少,那样,霍长君便会永远和他捆绑在一起,再也没有办法离开他。
可是,这一切已经走到了今天。
他缓缓在霍长君的身前蹲下,将自己的头轻轻放在她腿上,低道:“长君,没有孩子,你一样是我的妻子。”
“这个位置,只能是你。”
霍长君眼睫微颤,冷笑道:“你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她如今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却逼着她坐在这个滚烫得灼烧人灵魂的位置上,不是要逼死她是什么?
“长君,我会护着你的。”他的态度诚恳又贴心,霍长君的担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霍长君看着他平静地笑了,笑容里是无所谓生死的风轻云淡,还有一丝异样狠辣的决绝,像是要同归于尽前的平和。
第72章 你也很廉价 从回来到住进长春宫,霍长……
从回来到住进长春宫, 霍长君一直都是保持沉默的,也不怎么出门,从前倒是爱上蹿下跳比划几下, 现在就是连雀连莺劝着她出门,她都懒得动弹了。
身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她如今是真的安分沉稳了许多。
回到了宫里, 谢行之想讨她欢心更是轻而易举, 长春宫里的吃穿用度明显比别处要好不少,就连太后那儿都不见得有她用得这么精贵。
只是单单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如今能吃饱穿暖便足矣,多的她也感知不出好坏了,吃得太精细还容易腹胀,平白难受。
她命人将眼前的桂花糕端下去, 她吃惯了禾木镇的东西, 如今已不再喜欢这么甜腻软糯的糕点了。
连雀想劝着她再吃些,但看她如今话也不愿多说的模样也只好作罢。
她刚要出门又撞见了带着小皇子前来的丽嫔, 忙恭敬地行礼道:“见过丽嫔娘娘。”
小孩看见她手中金灿灿的桂花糕, 直接拿过来就吃了, 虎头虎脑又有些可爱,然后冲着丽嫔说:“母妃,糕点好吃……”
丽嫔看见屋里的霍长君,忙道:“小皇子不懂事,皇后娘娘莫怪。”
霍长君摇摇头, 没说话。
而另一边, 朝堂上,皇后再回来,众朝臣先是表达了祝贺和喜庆, 可同时霍长君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的消息也传了出来,细细碎碎的质疑声也越来越多。
承乾殿里,几个心腹大臣站成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