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娘,我们该回家了。”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温和有力的声音,林晨绍就站在不远处,被人拦着不能进来。
可那道声音却是真真切切地传到了霍长君的耳朵里,她像是获得了解除石化咒术的魔法,身上压抑着的禁锢一下就松开了。
霍长君望着林晨绍,他面容沉稳温和,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丝毫不惧,推开了眼前的拦路人,一瘸一拐地朝着霍长君走去,然后握着她的右手,柔善道:“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们要回家了。”
霍长君立马回,情绪在瞬间收拢起来,坦荡地对上他的眸光,瞳孔透亮道:“还请客官让一让,小店已经打烊了,若是想喝酒明日再来吧。”话语间,仿佛真的不认识他一样。
她绕开谢行之,就要和林晨绍一起回家,可还没走几步,就发现自己被人抓住了袖子。
她微微回眸,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地抓住自己空荡荡的衣袖,眼瞬间冷了下来,斥道:“客官,这便过分了吧。”
谢行之望着她,被她冷漠的眼刺痛了,手臂青筋暴起,眼眸通红,“长君。”他又呢喃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思念,还带着一分怨恨。
这一次,霍长君直接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袖子,面容冰冷又陌生,“你认错人了。”
谢行之的手还停留在空中,还不等他再说话,霍长君就先一步挽着林晨绍的手要回家了,他带来的随从都顿了一下,没敢拦她。
谢行之就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和别人并肩一步步离开自己的视线,一个断臂一个跛脚,竟是诡异的和谐般配,她还笑着问身旁的人,“禾郎,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林晨绍摸摸她的脑袋,“有烧鸡,是你最喜欢的那家。”
“好啊,那小孩回家了没?他最近出去玩总是很晚才回家。”
“回来了,烧鸡还是他买的。”
她眉眼俱笑,声音轻快,是发自内心的欢喜。那是他在紫禁城里很多年都没听见过的笑声了。
身旁的燕七听见耳边传来骨节“咯咯”响的声音,心颤了一瞬。
好不容易躲过谢行之,回到了家。
连霍长君自己都没想到他竟是会放自己走,她松了口气,却是真的觉得此地不安全了。
一垂眸见自己的手还挽在林晨绍的胳膊上,赶忙松了下来,低道:“一时情急,莫怪。”
林晨绍摇头,“无碍。”
可霍长君脸上的愁思却是极其明显,她叹道:“今日连累你了。我、我也没想到他会找到这儿来。”
她声音微颤,带着明显的恐慌和惊吓。
林晨绍握紧她的手,然后扶住她的肩膀,郑重道:“长君,你与他之间不是你的错,你无需害怕。”
他的声音温和沉稳,一下子压制住了霍长君那颗慌乱的心。
霍长君稳住情绪,低道:“是了,错的是他不是我。”可即便知道是这样,她还是会忍不住的恐惧,她知道以谢行之阴毒的性子,他能追到这儿来,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她抬眸道:“我们跑吧?”
“林晨绍,我们跑吧!”
林晨绍看着已经竭力压制惊恐的霍长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不”字,他分明知道这是无用功,却还是陪着霍长君收拾行李。
他们别的都不要了,只将一些银钱粗粗装好,然后将床榻上玩儿累了睡得香甜的许淮川抱上,打开陈旧的小木门,便要离开。
可是,下一刻两个人都双双停在了原地。
门外,玉盘高悬,月色如霜。
星空下,他皎洁的白衣仿佛会发光。他就站在那里就好像是抓住罪民的天,下一瞬,他就会把他们统统都绳之以法。
他在黑暗中注视着她的眼睛和轻柔的嗓音,都让她感到丝丝战栗。
“不是不认识我是谁吗?跑什么呢?”他不过是想看看,除了装失忆她还有什么花招,可她为什么又想跑呢?他轻问,“长君。”
他唤了她一声,霍长君都会忍不住给自己的灵魂裹上冬衣,太让人害怕了,灵魂都在颤抖和哭泣。
可谢行之看着霍长君抓着林晨绍衣摆的那只手,却是眼眶猩红,眸底暗色一片,哑声道:“我真该把你另一只手也砍下来。”
霍长君的身体又是忍不住抖了一瞬。
林晨绍感觉到她的害怕,往左一步,主动挡住谢行之的目光,沉声道:“你没有资格再伤她。”
谢行之看着这个跛脚的残废,冷嗤了一声,眸光犀利如刀,“怎么?你还要为了朕的皇后造朕的反吗?为了一个女人弃自己父亲不顾,你这样不忠不孝之人也配在我眼前逞英雄?”
提及父亲,林晨绍的气势瞬间矮了一截,他眸光微乱,却依旧固执道:“你不能伤她。”
谢行之却是不想再看见这个碍眼的人,一挥手就要让人把他拉走,可林晨绍怀中的孩子却是突然醒了,一醒过来,瞧见那么多凶恶煞的坏人,瞬间就被吓哭了。
“哇——”
月色下,小孩哭得痛彻心扉的声音传来,霍长君大为光火,忍不住挺身而出,伸手将自己的亲人护在身后。
她冷声道:“谢行之,你到底想怎么样?”
事已至此,根本躲不过去。恐怕他方才让他们走也不过是逗他们玩儿的,就像是猫抓老鼠一样,喜欢看着自己的猎物恐慌,自乱阵脚的模样。
谢行之看着她像老鹰护小鸡的模样护着林晨绍和那个讨人厌的孩子,眼眸刺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护着自己。
她一个人,小小的身躯立在他面前,只要她在,他就知道那些人一定穿不过她,伤害不了自己。
他看着霍长君,唇瓣抖了抖,眼眸中透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