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瓣轻启,决绝道:“臣妾自请休弃。”
从此大汉再无皇后霍长君,只有霍将军。
她的热泪当挥洒在这苍茫大地之上,而不是那阴沉的宫墙里。
他在人前竭力维持住自己最后一丝体面,唇角压抑,压低声音道:“你别不知好歹!”
战事危急,她一个伤兵留下来能有什么作用!
霍长君讽笑道:“丈夫?你算哪门子的丈夫?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反正你早就想休了我,废后诏书都有现成的,你又何必再假惺惺呢?谢行之,这个该死的后位就留给你玩弄那些世家权势去吧,我不要了。”
她转身,面对着所有的将士,高声道:“我,霍成山之女,霍氏长君,今日自请废后,再不担皇后之虚名。诸位见我,除将军以外,再无其他身份。”
她回头看向谢行之,眼眸冰冷透亮,寒声道:“从今以后,你我只有君臣之谊,再无其他,你若要罢免我,且先问一问他们同不同意。”
她逼近一步,眼眸寒凉望着谢行之,沉声道:“谢行之,你听好了,此生我以杀敌为己任,护国为己责,燕军不退,我便一日不离,直至战死沙场,鲜血流尽,你最好不要再耍花样,乱动心思。”
这样的语言似警告又似在发毒誓,可唯一确定的是她已不是那个任谢行之随意拿捏的深宫妇人,而她也根本不会给谢行之任何反悔的机会。
她从出来的那天起,就没想过回去,也不会回去。
谢行之也真的动怒了,眼底刻着怨恨的目光,恶毒道:“那你就死在这里!”
第48章 成全她 帝后不和早不是什么大秘密,所……
帝后不和早不是什么大秘密, 所以,广场上争吵一事并未掀起什么风浪。
早先霍老将军在的时候,霍家就屡次三番被朝廷针对, 陛下不待见霍家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这里是北幕城,是北境三城之一,是霍家军的驻扎之地,是霍家的大本营, 那城墙上迎风飘扬的旗帜上还印刻着气势磅礴的“霍”字!
没有任何人将那日霍长君对待帝王大不敬的名声传出去,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不约而同地站在了霍长君这边,何副将微微叹气,大抵这便是陛下一直忌惮霍家的原因吧。
再好的利刃不听从自己的指挥又有什么价值呢?
而霍长君也无所畏惧了,她回家了,这里是她的故土, 是她的家乡, 她再不是孤立无援的异乡人,也不需要再忍受谢行之那些乱七八糟的臭脾气!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如今的她充满了底气和任性, 便是天子也别想再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谢行之气得直接捏断了自己手上的扳指, 带着人连夜就要离开北幕城。
身旁的燕七拦着他,出来之前,李公公交代过,若是陛下和娘娘又吵架了,叫他劝着陛下些。
燕七抿了抿唇, 一个向来只躲在幕后以杀人为生的暗卫, 此刻有些认真且为难地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开口劝诫,他回想起李公公劝陛下时的话术然后舔了舔唇, “陛下,娘娘也是一时失言……”
“失言?她分明就是那么想的!反正我现在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在算计她!那就算计好了!她想死就让她去死,最好是再死远点,别在我跟前碍眼!”谢行之口不择言道。
燕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谢行之气得更是厉害,叫人收拾东西就要离开。
他气头上一意孤行,霍长君不给他台阶下,李德让又不在,根本没人敢拦也没人拦得住他。
当天晚上谢行之就带着人走了。
别说送人了,霍长君看都没去看一眼。
她就在自己的帐篷里,对着模糊的铜镜,高高束起长发,然后换上了一身冷硬的盔甲。
门口,有人低声道:“将军,陛下已经离开了。”
霍长君的指尖微顿,然后继续给自己收拾衣服,只是腹部时不时会有异样的疼痛感,但好在还能忍。
她收拾好一切之后,拿起了长风剑,然后转身走了出去,掀开门帘,霍长君便看见了何副将站在门口,身上捆着绳索,嘴里塞着棉花。
她走过去,凝眸看着他,然后取出他口中的棉花,不客气道:“我知道你是他的人。”
何副将眼睫微颤,不敢吭声。
霍长君也没再多说,一剑挥断了他身上的绳索,继续道:“好好守着这里。”
她还说了几句话,便翻身上马,带着一大批人马就离开了。
何副将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东西,唇瓣紧抿,久久不敢放松。
夜色含霜,马蹄疾驰,扬尘铺天盖地飞舞,霍长君带着人从北幕赶往了天幕城。
她杀了禄元多,替父报仇了,可是这还不够,还有禄军山父子,他们都得死。
她想,若是真的能够大获全胜守下天幕,她一定要去父亲的坟头上柱香,告诉他,天幕守住了,他的国没有亡,他值得所有人的敬仰。
霍长君赶往天幕城支援的时候,谢行之的车马队伍走了大半个晚上了还没出北幕城。
燕七骑着马跟着队伍后面保护谢行之,看着与自己并行的士兵,觉得这速度着实有些委屈了。
可偏偏马车里的那位还浑然不觉。
“吁——”燕七一拉马,眼见着就到城门口,要出城了,只见前面的马车又停下了。
这一路上停停走走如此都七八回了。
便是明月高悬,为他指路都挡不住他这么折腾不走的。
谢行之坐在马车里,面容烦躁得压制不住情绪。
他冷声问:“什么时辰了?”
随从立马回道:“子时三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