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君的手指有节律地敲打在棋盘上,发出微沉的声响,她定定地看着这盘棋,厌烦道:“她来能有什么好事?必然是苍蝇闻见了肉香,舔着上来给我添堵。”
“娘娘,那咱们怎么办?”连雀又问。
霍长君微微闭眼,揉按着自己的眉心,疲惫道:“她定是得了什么消息,冲着苏怜月来的,若是叫楚玉娇知道苏月便是苏怜月,到时候,恭王必会大做文章,谢行之名声一坏,朝野上下,便再难服众。”
话虽如此,可霍长君还忍不住骂了她两句,“真是吃饱了撑的,先帝饶他夫妻二人一命,还不知收敛,一天天地净给人找事儿。她以为陛下帝位不稳,谢璟之便能有机会了吗?我看他们是都活腻了,想下去陪许太妃了。”
连雀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一般这种时候都需要让霍长君发泄发泄,然后再静一静拿主意。
良久,只见霍长君放下手起身,“去寿康宫。”
连雀应声,“是。”
楚玉娇去了寿康宫,依照礼法,必然会来长春宫拜见她,与其等她上门找事儿,不如把人解决在宫门之外,有太后在她不敢过于放肆,还省得脏了她的地。
可便是走在半道上,霍长君也是极其嫌弃楚玉娇这个搅屎棍。
这人难缠得很,尤其是一张嘴惯会煽风点火、阴阳怪气。从前霍长君初初嫁入京中的时候,就在她手上吃过不少亏。楚家又是名门望族,那时谢行之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她也就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吃闷亏生闷气了。
到了寿康宫,一如往日的威严肃穆。
霍长君看着熟悉的宫门牌匾,还有门口的太监宫女,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这些日子假借身体不适,躲在长春宫里不出来,连给太后请安都没来,如今自己找上门,肯定是会挨说的。
一咬牙,霍长君还是走了进去。
只见内殿燃着淡淡的熏香,古朴典雅。
太后娘娘眉眼微阖,坐在上头也不说话,只手中的佛珠时不时转动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而楚玉娇坐在下面一脸的不耐,可又不敢走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不停地挪动着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屁股,就好像椅子发烫坐不住一样。
霍长君瞧见了,不由得轻笑了一下。
笑声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她缓缓睁开眼,淡道:“来了?”
霍长君顿时心里一暖,太后竟未追究她称病不来的事情,可又有些愧疚,太后娘娘向来待她不错,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这么点小小的儿女情长,忽略了太后娘娘。
她忙应道:“母后安康。”
赵太后扯了扯嘴角,点了点自己身旁的位置,道:“坐吧。”
霍长君便上前坐在了她旁边,只见楚玉娇一脸怨念地望着她,霍长君瞬间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见霍长君落座,楚玉娇也忙站起来,屈膝行礼,道:“玉娇见过皇后娘娘。”
霍长君点点头,随意道:“嗯,起来吧。”
楚玉娇起身又坐了回来,然后瞧了眼霍长君,眼珠一转,笑道:“听闻娘娘今日身子不适,可是宫中一下多了这么多新人,觉得不习惯,管教不过来了?”
不等霍长君回答,她又自问自答道:“也是,娘娘来自边关苦寒之地,想来也不曾管教过这么多人,会头疼也是理所应当的。”
霍长君看见她这副小人得志、眼底偷笑的模样就讨厌。
刚想开口,就听太后把珠子往小桌上一放,声音不大,却叫人心一紧。
她不冷不热道:“你府中良娣媵妾倒是不少,看来你是觉得很欢喜,想再多添几个人热闹热闹?”
楚玉娇被太后一堵,脸色一滞,顿时气焰都消了好几分,也不知是哪里戳着了这太后娘娘的伤口,怎叫她恼了?从前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霍长君争辩奚落也不见太后开口,如今说上这么几句就不欢喜了?
果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坐上那个位置就敢对她大呼小叫了。
她瘪了瘪嘴,讪讪道:“臣妾不敢。”
“行了,人你也见了,可以回去了。”太后直接开口赶人。
楚玉娇顿时不乐意了,她还没见到她想见的人,确定她要确定的事,怎么能这样就走了?
“太后,臣妾、”
“好了,哀家还没死呢,少在外头给我兴风作浪。”太后少见的挂了脸,语气不快道。
连霍长君都有些惊讶,太后从前看在楚家的面子上,对楚玉娇的所作所为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今日居然如此不给她脸。
楚玉娇抿唇,只好站起身,语气不满道:“臣妾告退。”转身便走了。
楚玉娇一走,空气中的氛围都爽快了许多。
霍长君原就是冲着她来的,如今她被打发走了,太后愠怒,她也不好久留。
“母后,若是无事,长君便也先回去了。”
太后心情不爽利,也就不留她,“回去吧。”
可霍长君刚一起身,她又道:“长君,哀家只认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可千万不要叫哀家失望。”
闻言,霍长君顿在原地,她在心底叹息一声,自上月十五和谢行之吵了一架,直到今天谢行之都没来过她宫里,这叫她怎么怀孕?
更何况,如今她也不想看到谢行之,纯是给自己添堵。
太后仿佛看透了霍长君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告诫道:“他是帝王,你不能期盼他的情爱。”
霍长君看了一眼太后,只见她眼眸沉静,并无多余的情绪,顿觉自己这点小心思在太后眼中无所遁形,下意识地咬了下唇,然后羞愧道:“是。”
太后见她应下了,也叹了口气,她能听进去多少便是她的造化了,“你父亲近日可有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