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南太主的屋里已经点起灯,看到忠恕进来,李成紧张的情稍稍放松,他刚刚听说唐军主帅李靖亲自领军偷袭萨满总坛,想要营救公主,不料大萨都设置的禁制发作,李靖败走,近千唐军埋骨山涧,不知萨满们会如何对待公主。
南太主笑道:“段公子,你的脸上满是尘土,道门高徒成了尘世中人。”忠恕看她还是那么镇定,心里暗暗佩服,天子赐婚的事早就传遍营地,估计李成已告诉了她,而她好像没受丝毫影响,忠恕行过礼,道:“公主受惊了,刚才是大唐李元帅亲自率军营救公主,没有成功。”南太主噢了一声:“因为我导致大唐与突厥损失诸多生灵,心里实在欠安,段公子你要多多保重!”忠恕心里一暖,这是认识以来她说的最暖心的话。
忠恕道:“唐军虽然受挫,肯定还会再来,山下的情形也不明朗,萨满总坛已不安全,我想请公主移驾到另外一个地方。”南太主笑道:“好啊,只要是你安排的,我都会去,几时走?”她竟然问都不问要去哪里、如何去,李成放心不下:“段公子,眼下整个圣山都不安全,公主能去哪里?”忠恕道:“就是我曾经提到的祆教秘洞。”上次忠恕与李成密谋从福拉图的大营劫走南太主,就计划脱身后先转到祆教的秘洞藏匿,李成问:“那个秘洞不是已经被福特勤封了吗?”忠恕道:“我有个朋友是修造高手,秘洞上次就是他打开的,重新启封秘洞对他不是难事。”李成问:“他是汉人?”忠恕点点头:“他是代北营的直阁,上次随我来营救公主,你们认识的,今天与李元帅一起遇袭,还好没事,幸存的弟兄们已经来到了总坛,我想请他们保护公主进入秘洞,等战事结束再返回大唐。”
李成还有忧虑:“大萨都…?”忠恕道:“我已经取得大萨都的同意,他让我全权行事。”南太主的身份太过特殊,她是大唐公主,是福拉图的人质,又是大萨都未过门的儿媳,动见观瞻,在这波谲云诡的情形之下,除了忠恕与李成夫妇,好像哪方都想利用她,又好像谁都可能不利于她。
除了忠恕,李成谁也不信任,他听说大萨都竟然同意由大唐的人保护公主,心里没底,还要再问,南太主笑着打断他:“李成,两月来我们没少劳烦萨满的仙们,你去代我问候一声,顺便道个别。”李成犹豫一下,扭头出去了,李夫人道:“既然要走,我去简单收拾一下。”竟然也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南太主与忠恕两人,南太主笑着问:“段公子,我们是否将就此分隔了呢?”忠恕心里一痛,这一别,她很快就会被护送回大唐,然后与达洛成亲,从此居于深宫,荣耀至极,再不受人胁迫,自己受命营救她,也算是达成使命,回报了天子李世民对自己的恩宠,而自己将放弃大唐给予的一切,不再做忠勇候、副都督,与李唐皇室不再有联系,不再回长安,当然不可能再和她相见了。
忠恕道:“公主熟读《因缘经》,经里不是有句话叫随缘尽分,各安其所吗?”他不自信这两句是否引用得当,把自己的心情表达清楚了,南太主笑笑,道:“段公子,你是至情至性之人,纯洁无瑕,淡泊名利,久居道门修为深湛,即便身在朝堂,也能心在林下,处之泰然。”她的话说得很含蓄,但正正切中忠恕心脉,南太主洞彻人情,心思敏锐,已经觉察到忠恕对大唐心生不满,将会放弃天子赐予的一切,就想劝说他回到庙堂。但忠恕是简单之人,永远也学不会笑容满面暗里腹诽那一套,自忖无法坦然面对李靖,也做不到身在朝庭,心无名利,他不会再回到朝庭,也不想再做大唐的子民,但这话此时不宜讲给南太主,于是道:“谢谢公主勉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