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瑛轻道:“有何好?也是以戴罪的奴婢之身,不得超生而已。”
他说完抬起头,“都是一样的,老师不必为我难过,婉婉,你说你的办法。”
杨婉道:“云崖殿的工程你拖一拖,不要建得那么快。”
她说完又转向杨伦与白焕,“白老师,哥哥,曹真人如今在何处。”
杨伦应道:“在青天观。”
杨婉点头应道:“你们可以让刑部将他锁拿审问。”
“什么?”
杨伦疑道:“陛下一直非常信任青天观的人,冒然锁拿总得有名头吧。”
“我听陈美人说,陛下即便在病中,也一直在服食青天观进的丹药,那就是一堆有的没得重金属……不是,反正那些东西对陛下的病百害无一利,此事御药房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陛下庇护青天观,他们不敢直禀而已。”
杨伦续道:“然后呢?锁拿之后怎么样,按着这个罪名审,是死罪啊。”
杨婉道:“按着死罪问就对了,就是要他怕,他怕了我们才能教他如何在陛下面前说话,陛下病重,若有好歹,他还得靠着内阁活命,命悬在你们手里,他会听的。”
杨伦站起身,“好,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到时候,具体怎么教他说,我们还得再得议一议。”
杨婉应道:“不难,只要把云崖殿与陛下的寿数关联起来,陛下就会赦留邓瑛在司礼监。”
杨婉说完又看向邓瑛道:“邓瑛,房子你得好好修,慢一点,给刑部时间,同时一定不能出纰漏。”
邓瑛点头,“好,我知道。”
杨婉“嗯”了一声,转身对杨伦道:“我将才的问题,你和白老师还没有回答我呢。”
“……”
邓瑛坐直身子,牵住杨婉的手,“婉婉,别逼老师和子兮。”
杨婉没有回头,看着杨伦径直道:“我不。”
说完反手握住邓瑛的手,“我要公义,盖过苍生疾苦的公义。”
杨伦听完她的话,一直没有出声。
良久,白焕才开口道:“我在朝为官,一直奉行的是,若为大道,亲子亦可舍,你要的公义,我实难给,但作为老师……”
他看向邓瑛,“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学生永不超生,我说过,去南京也好。符灵,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论你怎么选,你一直都是我和张展春最好的学生。”
杨婉打断白焕道:
“可是你们还是没有回答我,会不会给他公义。”
杨伦忍不住道:“婉儿,不得这般与阁老说话。”
杨婉抿了抿唇,“对不起白老师,是我失礼,不过……”她说着垂头笑笑,“也没关系,你们不给我来给。”
杨伦道:“胡说什么,你怎么给?你……”
白焕抬手打断杨伦,扶着邓瑛的床沿站起身,“好了,让他吃饭,吃了让他好好休息,我们走吧。”
——
白焕和杨伦走后,杨婉一直没有说话。
她舀了一碗饭递给邓瑛,然后也给自己添了一碗,用筷子轻轻地戳着,也不肯吃。
邓瑛端着碗,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吃,杨婉见他端着碗没动,这才道:“哦,……你吃嘛。”
邓瑛道:“你怎么了。”
“我……”
杨婉将碗放在膝上,“我不是很开心。”
“对不起。我没做好。”
杨婉摇了摇头,“与你无关,是我没控制住情绪。我明明知道,有些事,不管我怎么拼命也争不到,但我还是想去争,其实……其实我因该再冷静一些,这样就不会对你的老师无礼,但我又没忍住……”
她说着低头吸了吸鼻子,“对不起啊邓瑛,该我道歉,我不该在当着你,对白老师和哥哥那样。”
邓瑛放下饭碗道:“你说的,盖过苍生疾苦的公义,是什么?”
“是评价,是对你的评价。”
她顿了顿,又添道:是当世之人的喉舌,后世之人的笔墨。”
邓瑛抬起手,用中衣的袖子轻轻按了按杨婉的眼角。
“你知道的,我并不在意当世与后世对我的评价,我只担心,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杨婉笑了笑,“你这十日都很听我的话,乖乖地在床上坐着,吃饭吃药都很自觉,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邓瑛,不管你怎么选,我都不会说什么,记着我说的,活了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没见过,你尽管作死,有我呢。”
邓瑛轻道:“你到底有多大岁数。”
“二十一。”
杨婉垂下头,“但也像是活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