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打过几次交道,高大人也知道这是个实诚人,哈哈一笑朝里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大郎,咱先屋里歇会。”
田桂芝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到了几个大的营帐,心里立马明了,这怕是禁军参与了土丰肥作坊的建设,果然传言显德帝重视禁军一点都不虚,到处可见禁军的力量。
这是几间木头搭建的临时小木屋,因为附近有禁军驻扎,他们原料的一半已经早早开始入场,至于那石膏,今天也远道而来开始入场卸货。
这一路上快马加鞭,田树满也不敢喝水,此时坐下后连喝了五碗茶水才算解了口中干渴,那边高大人絮絮叨叨的把请他来此的用意又说了一遍,
“那石膏从各地矿上送来差异很大,还请大郎帮着掌掌眼,还有我们想做一批新的炉子和铁锅,有了几种样式,也想听听大郎的意见。”
高大人为人相对实诚一些,其实这两样事他完全可以不用请田树满,那石膏有懂行的人来帮着提炼,那炉子和铁锅试用过哪种合适再多做些都来的及,可他总觉得是田树满做出了这个肥料方子,也算是一种尊重吧,而随着以后事情的发展,他很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
此时田树满跟在高大人身后,看着那船上卸下来的石膏也只是点头,都是合用的他也没有多话,而那熬肥料的炉子有的和自家一样,砖砌的大灶,上面坐着大口的铁锅,还有的就是炼铁用的那种竖炉,有个梯子搭在上面,人要踩着梯子上去投放物料,好处是锅炉一起,可以更好的节省燃料,那边上一堆的石炭,显然燃料就是石炭为主了。
最后他们看的是积粪堆,那里的马粪已经堆成了小山,附近的禁军送尿的同时,把他们马厩的马粪也都拉了过来,以往都是拉到东边户部的农田沤肥,现在有专门积肥的地方如何会放过。
“却不知这马粪能不能做成土硫肥呢?”
高大人指着那堆马粪肥有些下不定决心,本想直接按老方式沤肥,又指望这马粪能做土硫肥,那他们明年开春这马粪积的肥就可以用到户部和皇家的农田上,这边土丰肥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田桂芝一直挽着父亲的胳膊劝当自己是个小丫环,此时她的小手微微紧了紧,田树满做出一副沉思状,半晌后道,
“我用牛粪无非是我们庄户人家牛多好积肥,马也是吃的草料,应是差不多的,只是我也不敢保证,不如先做一些用到菜地里试试,左右这土硫肥做起来也很快。”
高大人当下喜盈盈的点头,
“好主意,那萝卜菘菜此时正当施肥,我就先用到菜地上试一试。”
等着把几百亩的土丰肥作坊转完,这天色也渐渐暗了,田树满就搭着高大人的马车回京城暂住一晚,没走多远,他们路过了那崭新的大院子-毛线坊。
田桂芝掀开帘子看着那羊毛线作坊高大的院墙,一排排整齐的房屋,等到了冬天,这边丰肥坊的房子也起来了吧,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明明两个方子都是自己手里出去的,偏偏这买卖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能想出这种经营方式,赚到的钱直接收到国库,这朝里有能人啊。
第二日搭了邻村的驴车回家后,田桂芝掀开自己沤肥的两口大缸,这种呕肥水她一直坚持着,大部分用在了自家的菜地里,此时她拿着竹竿搅拌搅拌,眼珠滴溜溜的观察着肥水表面,回头到屋里货架上抱了个空坛子出来,开开盖盖端详了半天,不甚满意,
“爹,我要再做两个特别的罐子。”
“大集的时候你去孙大爷那里自己说去。”
流行的风总是特别的快,在这口口相传的时代也不例外,京里流行的秋天可代替夹袄的羊毛衫很快就刮到了乡下各个市集上。
有从京里进羊毛线团来乡下集市卖的,
“嫂子,这是京城羊毛线作坊出来的羊毛线,你试试这手感,你看看这颜色,你再闻闻可有味道?”
“便宜点,那羊毛才几个钱,这毛线都翻了两倍的价了。”
“没办法啊!这羊毛纺线和那麻线不一样,这羊毛剪下来简单,可纺线却麻烦,要挑选要清洗要晾晒还有最难的染色,你说说这得多少工夫。”
有直接卖羊毛的,价钱比送羊毛坊贵些,可比起毛线来便宜太多了,
“小娘子,这羊毛都是草原来的,又软又白,回家自己纺线绝对不亏。”
“小姨,你要不要买些现成的羊毛线?”
桂芝望着那卖羊毛线的板车围了好多人,以她的性子当然是越省事越好喽,可显然程丽丽和她想法有差别,她右手仔细的翻检着麻袋里的羊毛,挑好了就装到桂芝撑着的麻袋里,
“我自己又不是不会做,干嘛费那个钱。”
自从这羊毛衫的手艺传出去后,这些羊毛挑拣的比以前还干净,至于那汉子说的草原来的,她们都不信,今年那草原的羊毛怕是不够自己用了,还往中原送呢!
这车羊毛不错,程丽丽挑了一小袋背回了摊子上,去年她织的几件羊毛衫都留在了京城,今年给家里人重新织新的呗,桂芝这一年长高了不少,秋冬的衣物全都要换,不光外甥,还有侄子,家里兄妹四个就她一个得空的,哪个都得照顾到。
有羊毛、毛线卖当然更得有卖竹针的啦,和竹签子走薄利多销不一样,田树满家的竹针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竹丝,根根笔直笔直的,用手一摸顺滑如丝,竹尖尖细却不扎手,桂芝有前世的见识,那竹针的尺寸和粗细用起来很顺手。
一个眼生的中年妇人背着个背篓看着他们绳子上挂着的竹针竹签样品住了脚,对着里面面善的小丫头问道,
“你这竹针多少钱一根,可以自己挑吗?”
“五文钱一根,可以自己挑。”
田桂芝把一扎竹针递给打听的妇人,她已经让那些爱挑拣的妇人磨的没了脾气,索性一扎都给你挑,这么多针总能满足挑货的欲望吧。
谁想那妇人从背篓里取出来一根自带的竹针,
“我要一根和它一样的。”
桂芝一看就不是自家的手艺,直接摇头,
“大娘,你这个要去卖你竹针的人那里买。”
“他那边每根都不一样,我上次挑了半天挑中一对,谁想回去让孩子给折了一根,这次去就没挑到配对的。”
那妇人摇头,一脸嫌弃。
桂芝肃然起敬,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挑剔的人,虽然那手工开的竹丝没自家这么均匀,可都是老把式了,也不会相差太大,你得多挑剔才能配不成对。
“那我无能为力了。”
桂芝不想伺候这种挑剔的客户,把那竹针往回一抽,谁想却没抽动,
“我见你这竹针挺匀乎的,要不我在你这里重新挑一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