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雅道:“他们不是治不了,只是不愿意治罢了,这些病药材耗费大,又凶险,难保几分胜算,费心费力担风险,只赚这一点银钱,不愿意做这个亏本买卖罢了。”
贺顾道:“我叫人把铺子重新帮姑娘整修一遍,明日我便要出发往北地去了,姑娘应当也听兰宵说过,这样吧,我留下几个人,到时候帮姑娘……”
颜之雅却忽然叹了口气,道:“不必了。”
贺顾一愣,道:“什么,不必了?”
颜之雅摊手道:“不瞒侯爷,京城的生意实在太难做了,就为着医馆这一点钱,我三不五时就要被人打一顿,实在不想做了,铺子盘了算算账直接还给侯爷吧。”
颜之雅所言的确不虚,这些日子只算陈皇后给的赏赐,也够她吃用几辈子了。
颜之雅主意已定,贺顾也没劝她,只是她一听说贺顾和征野明日就要动身前往北地,忽然福至心灵,说想跟着小侯爷一道去北地,也好四处看看风景,慰藉一下她莫名挨打的脆弱心灵。
贺顾倒没想太多,毕竟颜之雅一个大夫,走到哪儿也不怕没营生做,便立刻应了。
等回到公主府时,已然快要月上中天了,小厮跟他说三王爷久等他不到,已然歇下了。
这二位关系好,以前三王爷又在公主府住过一段时日,裴昭珩那个院子,贺顾也一直吩咐下人按时打扫,给他空着,是以闻言,贺顾便立刻去了那个院子。
然而没人。
不仅没看到三殿下,也没看到承微小哥,甚至连守夜的小厮丫鬟都没见到。
贺顾已叫征野去歇了,又不许丫鬟小厮跟着他,所以此刻往三殿下的院子去却扑了个空,剩下的便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对着半轮皎洁明月。
正此刻,贺顾却听见了一声琴弦拨动的轻鸣。
声音很小,贺小侯爷耳朵却尖——
那声音竟然是从主院里传过来的。
“瑜儿姐姐”住的地方。
贺顾当然知道弹琴的是谁,但他心中却忽然想起了去年七夕宫宴前的那个夜晚,“长公主殿下”只着中衣,在月下抚琴的样子。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贺顾心跳就微微快了几分,鬼使差的就朝正院去了——
进了门,绕过院墙,果然在月下庭前,看到一个端坐着的挺拔背影。
承微不在,也没有侍候的下人在,月光如练,琴声也如流水轻柔婉转,越发衬得三殿下的背影形单影只,显出几分寂寥来。
其实贺顾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此刻他却不舍得打破这样的氛围。
裴昭珩还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琴声停住了,他转身站了起来。
贺顾看了看那把琴,又看了看裴昭珩,道:“……我一直留着这把琴。”
裴昭珩却没回答他,只两步走到了贺顾近前,抬手碰了碰他鬓边落下的发丝,低声道:“太晚了。”
贺顾道:“今日临时出了点事,我……”
只是话没说完,便被人一把揽进了怀里。
贺顾的头搭在裴昭珩肩窝处,恰好能闻到三殿下身上那种淡淡的檀香味。
三殿下抱的还蛮紧的,勒的贺顾有点难受。
平日里裴昭珩的感情总是内敛的,贺顾从没有从他的拥抱里感觉出这么多复杂的情绪。
今天是第一回 。
裴昭珩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不想让你去。”
贺顾感觉到裴昭珩温热的呼吸拍打在他耳后。
裴昭珩的声音很低,贺顾的耳垂被锐利工整的齿尖轻轻咬了一下,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子环,你知道为什么吗?”
三殿下的声音已然很低,却很轻柔,听在贺顾耳里和蛊惑无异,贺小侯爷从没见过这样的三殿下,既不是人前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像先前他们两回云雨时,一言不发只管发狠。
贺顾感觉到三殿下的手在他后背游移,还有点往下的趋势,顿时更加脑袋嗡嗡作响了。
……这谁顶的住?!
尽管他心里还在打怵,却也无法拒绝这样的三殿下啊!
贺顾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道:“咱们先回偏院去……”
“为何要回去?”
“这里是你我成婚的地方,子环与我喝过合卺酒、发过誓……不记得了?”
贺顾闻言一愣,脑海里却飞快的浮现他与“长公主”成婚那日晚上,两人一同喝那杯合卺酒的画面来。
……
“瑜儿姐姐,喝了这杯酒,日后我与你,便是夫妻一体、同甘共苦、患难与共,这辈子,我定然都再不松开你的手,也绝不叫你受一点委屈,让旁人欺负你一分一毫,此心矢志不渝。”
“咱们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好不好?”
……
贺小侯爷都想起来了,脸一下子红成了个猴子屁股,只是他眼下就在三殿下面前,躲也没处躲,便只能侧过目光,不去看他,以此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