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懂的。
颜之雅:“……”
颜之雅何等聪明,刚才贺顾一开口,她便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小侯爷说的那位朋友,和他话里心慕的友人究竟是谁,颜之雅心中也大概有了个人选,只是若真是那一位……
估计小侯爷这询问表白,八成能成,而且会一帆风顺的。
毕竟当初三殿下刚刚回京时,小侯爷请她给三殿下看病,三殿下就给她塞了银子和小纸条,叫她帮忙忽悠小侯爷……说他身上的确有些小毛病,别叫小侯爷知道三殿下其实屁事没有,身子骨生猛的不能更生猛……
没病装病,还非得忽悠贺侯爷,这不就是苦肉计,为了在人家面前卖个可怜,博个关心吗?
……老套路了,她懂,她都懂。
若说那时候颜之雅还有些拿不准,不知道究竟是她实在脑补能力太强,还是真的叫她嗅到了蛛丝马迹……
那后来这二人之间诸般亲密行止,再包括小侯爷唱的这出“我有一个朋友”,便基本坐实了这个猜测。
既是两厢情愿的事,侯爷岂能铩羽而归?
她本想提醒提醒,叫小侯爷注意一下,别到时候一表白成功,就叫人家三王爷逮着,给就地正法了……
不过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是心中有数的吧?
那她便不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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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弓马大会在即,宫中皇帝却没有丝毫即将出行游乐的喜悦。
皇帝坐在揽政殿偏殿的茶厅里,面前的案上摆了一盆兰草,他挽着衣袖,一边侍弄着兰草,一边听堂下复命的一位统领打扮的武官答话。
那武官小心翼翼的说完,却半天没听见皇帝回答,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此次圣上命他去宗山,所查之事实在事关重大。
皇帝沉默了许久,才道:“……哦?那你的意思是,屠寺之事,和承河镇守大营有关?”
武官连忙答道:“回陛下的话,卑职本也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奉陛下之命查过后,的确事事可疑,卑职已细细盘问过那宗山脚下的所有村户,他们都说年关前后,事发之时,的确有一伙马匪,冲上宗山,不到半日,便又纵马下山离去。”
“村户们都说,那日这伙马匪足有百多人,行路齐整迅捷,望之训练有素,可寻常马匪都是三五作乱,哪有这样多的?若是那真的上了数目,占了山头为祸的,卑职的人必能查到根由,怎会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方圆三百里都打听不到,有这么一伙马匪?”
“他们上山半日,虽杀了寺中所有的姑子、灭了所有活口,但下山离去时,见了沿途村户,却视若无睹,并不曾烧杀劫害,只着急在大雪封山之前离去,似乎就是冲着莲华寺去的,且特意挑在了大雪即将封山之际行事,也是为了在雪后,不留一点蹄印、痕迹。”
“关外虽马匪4虐,也多是秋末冬初为患,可这伙马匪,却是三九事,莲华寺是佛门净地,也是先帝在位时,老太后几次远行清修之地,又有随行长公主殿下的禁军,驻扎在宗山脚下,寻常匪徒见了,都是绕道而行,岂有这么大胆子?”
“可这伙人不但不怕,竟还真的杀尽了当日驻在山下的所有随行禁军,那些禁军可都是陛下亲遣去的,个个都有真本事,什么马匪,竟能与他们匹敌?又是什么马匪,会在那样鹅毛大雪的寒天里,残害佛门清修之地?”
皇帝侍弄兰草的手在空中顿了顿,面色无悲无喜,不知在想什么。
武官话说罢了,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拱手奉上。
皇帝接过那玩意儿,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
武官道:“这是莲华寺被屠戮后,那伙马匪放火烧寺,落下烧干了的顶梁残渣。”
皇帝道:“有何名堂?”
武官道:“还请圣上屈尊一嗅。”
皇帝闻言愣了愣,却还是依言低头闻了闻那黑乎乎的炭块,他皱了皱眉道:“是火油的味道,不过……似与寻常火油烧过后气味有所不同……”
武官道:“陛下圣明,这是承河镇守大营独有的乾机炮,所用的特殊火油的气味,的确与寻常火油不同,陛下只要随便寻一个操纵过乾机炮的兵士,都能闻得出来。”
皇帝闻言,彻底怔住了。
军中炮火所用火油,都是朝廷专司此道的衙门特制,平日里这样的军火禁物,是绝不可能外流的,更不可能在民间出现。
皇帝遣人特去北地调查屠寺一案,如今看来,似乎已经证据确凿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承河镇守大营——
或者说其后的闻伯爷和忠郡王。
皇帝沉默了。
那武官跪下叩首,抬起头声色恳切道:“承河大营驻守北境,是国朝江山在北境,最坚固的一道防线,虽说近些年来,北境尚算安宁,但居安不可不司危啊陛下!贺家的老侯爷虽然家事昏聩,败乱纲常……这不假,但他任北营将军时,承河大营军纪严明、令行禁止,岂有这等治军不严,兵士烧杀掳掠、为祸百姓之事?”
皇帝端着茶杯,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他垂目看了看还跪在堂下的武官,忽道:“你也不必如此,朕还没有老迈昏聩至斯,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提点朕,朕看得出来,这哪是什么治军不严?分明就是处心积虑,有意为之。”
武官动作顿了顿,又叩了一首道:“卑职不敢,卑职也只是如实奏禀罢了,事实究竟如何,还要陛下圣心独断才是。”
皇帝盯着花盆里那株亭亭玉立的兰草,出了一会,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道:“秋山啊……你说……朕的孩子们,是不是都长大了……”
李秋山没敢回话。
三日后,皇帝亲下了一道御旨,西山弓马大会,太子、恪王随驾,与君父一同前往西山,忠王留京,协理六部,司监国之责。
这消息一传开,顿时朝野一片哗然,无他,依本朝旧例,帝王离京,留京监国者多为太子,可如今东宫已定,太子仍在,却要叫一个刚刚封了郡王的皇子监国……
没这样的旧例。
若放在平常,群臣定然是要上奏纳谏、劝皇帝依循旧例,劝皇帝三思而后行的,但是这一回众臣却犹豫了起来。
无他,西山弓马大会,说白了是大越朝三年一度、变相的武举,也是一等一的盛事庆典,皇帝无论愿意带着哪一位皇子前去,都是极为昭显荣宠之事,毕竟弓马大会是和国朝未来即将得到拔用的青年武将们结识的最好机会——
但这也是个隐患,因为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子,一旦结交了武将,说不得日后便会有拥兵作乱的可能,所以以前裴家的皇帝们,带着皇子去弓马大会都是十分谨慎的,非特别受宠者,几乎不用想有这样的机会。
便是以前,皇帝也从来没有带着太子前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