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初瑜儿姐姐走时,若不是她走的忽然,贺顾多半也会来这么一回——
不对,若不是她走的突然……贺顾都不会让她走才是。
兰宵在边上看着,简直叹为观止,由衷道:“驸马爷对三殿下真是上心,这般精细,便是换个办事稳妥的婆子来,也未必有驸马爷准备的周到呢。”
且还这样迅速。
短短三天,驸马爷已经把足够三殿下过一整冬的冬衣、披风、围脖都给准备好了,除此以外,一路前去路上能吃的零食、有可能用到的炭火、甚至汤婆子都给收拾好了……
这样贴心的姐夫哪里找?
贺顾心道,当然得上点心了,毕竟以后还要仰仗小舅子吃软饭呢,可不得趁现在他还没发达,赶紧讨好一下、卖卖乖、伺候舒服了,来日他登基为帝才能“苟富贵,勿相忘”不是?
临到第四日,裴昭珩出发时,看到公主府给他准备好的车马、婢仆、加上七八个箱笼,也不由得微微有些愣怔。
再扭过头,看了看站在公主府门前,看着他来回搓手、嘿嘿直笑的贺顾。
裴昭珩:“……”
贺顾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嫌自己多事了,有点紧张的解释道:“其实我也知道殿下贵为皇子、此行又是钦差,必不可能受怠慢,只是这些都是我一点心意,殿下带上总比不带强,衣裳都是顶暖和的、吃的用的都有,殿下身子不好,可得精心养着,不能大意了。”
裴昭珩垂眸看着他:“嗯。”
顿了顿,又道:“子环在京中……也好好照顾自己。”
贺顾五官本就是俊朗端正的类型,只要是他发自内心的笑起来,便显得格外诚挚、格外干净、也格外……打动人心,他点头如捣蒜,嘿嘿笑着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自省的,等殿下在那边忙完,到了年关,殿下回京来,瑜儿姐姐应该也回来了,那时候咱们一块儿过除夕,吃年夜饭!”
今日出太阳了,天气晴好,明亮的天光映照下,贺顾眉目间那种少年人独有的稚气、和他爽朗的笑容揉合成了一种让裴昭珩几乎无法抵御的吸引力,他几乎就要忍不住低下头,就着清晨的日光吻他了。
……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贺顾却对一切都浑然不觉,在他眼里,三殿下只是垂着眸子,纤长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裴昭珩道:“好。”
……该走了。
裴昭珩脚步顿了顿,他闭了闭眼,正要转身离开,衣袖下的手却忽然被人拉住了。
拉住他那只手的主人,体温比他高。
子环的手没有他大,可对裴昭珩来说,那手的掌心却热的几乎发烫,烫到裴昭珩的心跳都不由得随之加快了几分。
贺顾低头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裴昭珩一看,竟然是个折成三角的护身符。
贺小侯爷双手合十、眼十分虔诚:“无量天尊,殿下这一趟定然顺顺利利!”
心中念叨道,谁捣鬼都反弹!反弹!
贺顾这才放开了他的手,严肃道:“这符五十两一张买的,老贵了!肯定很灵验的,殿下一定要带在身边,诸邪退散!”
裴昭珩失笑。
他道:“好,我一定带着。”
二人这才辞别,车马队伍就这么在长街上浩浩汤汤启程离去,贺顾驻足看了一会,这才回家去。
忙了三天,送走三殿下,才稍稍能喘口气儿。
不过还是有正事儿的。
他在公主府喝了口茶,歇了一会,便又出门,往长阳侯府去了。
万姝儿不在了,他当初担心的缘由也没了,本来有意把贺容从言府接回家来,毕竟一直借住在言府,外祖父外祖母上了年纪,打扰着也不太好。
谁知他去接人,外祖母言老夫人却死活不依,硬要留着小外孙女在言府作伴,只和贺顾道:“容儿毕竟是女孩,女孩家自然还是要女子照顾才好,如今侯府只你与诚儿在,她嫂嫂又远在宗山,也管不得她,倒不如留在外祖母家这儿,总之你放心,定然喂得白白胖胖,不叫她受一点委屈的。”
贺顾无奈,道:“这……总是叨扰二老,我这做哥哥的也没尽到什么心,心中过意不去……”
言老夫人听他这么说,面色一肃道:“说要尽心,倒还真有你这哥哥该尽心的地方,如今她渐渐大了,也该留个心给你妹妹相看相看人家了,我和你外祖父……实在不会挑女婿,识人不明,这次就不掺和了,只管长长眼,紧要的还是顾儿这做哥哥的给她好好挑,过几年才好着手,给容儿备嫁妆、打头面、顺顺当当出嫁,不至误了年华。”
贺顾挠头道:“容儿才十岁呢,是不是太早了。”
言老夫人笑骂道:“女孩子跟你们这些野小子自然不同,一辈子的大事,自然得赶早、精心着呢!你觉得早了,到时候京中差不多年纪的好儿郎,都给别家闺女定去了,叫你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嫁不出去做山大王?还是女将军?”
贺顾忍不住给言老夫人逗笑了,道:“好好好,我回去一定赶紧给容儿挑就是了。”
言老夫人又笑道:“还不止容儿呢,诚儿也快十四了,你如今袭爵,是一家之主,都该记着,可别光自己娶了媳妇,就忘了弟弟妹妹。”
那日贺顾被言老夫人念叨的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扛不住了,赶紧一股脑的答应,言老夫人这才作罢。
这日他回侯府,就是为着这个事儿去的。
贺容的婚事暂且不论,贺诚的确是差不多到了年纪,他这个做大哥的也该上心了,之前请刘管事帮忙理过了京中和诚弟年纪相仿官家小姐的名目,这几天一直忙着三殿下的事,直到此刻才有空抽身回去看。
谁知刚一进府门,在正厅坐下,刘管事递给他名册,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
贺顾见了那块羊脂玉,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不是……他与瑜儿姐姐成婚前日,换给那个卖护身符的道士的么?
刘管事道:“爷,昨日府中来了个道士,说是要用这块玉换五百两银子,是您答应过他的,小人问过了账房的岑先生,他说爷几个月前,似乎的确吩咐过这么回事,我们便把银子换给了那道士,这玉佩……应当是爷的东西吧?”
贺顾收过了那块玉佩,看了看道:“的确是我的东西……我也的确答应过那个道士,可以用这块玉佩来府中账房换五百两银子。”
只是都这么久了……他怎么才来换?当初他卖护身符的时候,不是火急火燎一副着急用银子的样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