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小哑巴瞧着他俩走了,松了一口气儿,又看了一眼那尸首,心道这云楚的世子果然如传闻一般,是个性子极其孤高冷傲无情之人,自己的地界出了人命,他竟然只是担心脏了街道。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竟一时恋恋不舍,不由自主的想,他生的真是好看,若是换成从前……
从前,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她随即一脸疑惑的揉了揉曾经受过伤都的后脑勺,有些郁闷,谁知道她从前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小哑巴轻叹一声,拖着疲乏的身体,慢悠悠的往回走。走了没几步总觉得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胶着在她背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此刻暮色降临,空旷的街道不过来往几个收摊回家的货郎,远处的风月楼已经打开门做生意。楼前挂着的数十盏大红灯笼已经点燃,被风轻轻一吹,荡着一圈圈的红晕,将门口那块地方照的亮堂极了。
那齐王世子长身鹤立站在那光晕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哑巴不知为何,竟觉得他情竟有些落寞。随即她暗笑自己简直是饿出了毛病,这天底下难不成还会有人逛妓院逛出落寞,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这世子长成这样,居然还一入夜就往这儿跑,果然风流。
这时齐云楚世子居然转头朝她看来。
她吓了一跳,赶紧收回视线,心里砰砰直跳,顾不上饿迈着大步向前走,生怕他后悔了再将自己捉回去。
齐云楚见那小哑巴走的飞快,高挑细腰,脖颈纤长,如同女子一样身形,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们的背影竟是如此相像。
若不是今日一早是他亲自送嫁,他甚至都以为是她回来了。
他一想到那个放在心里喜欢了多年的女子,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今日欢欢喜喜去成婚,心脏便刺痛的厉害。
她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即便是再回来,也不是县主赵雪妍,而是韩王妃。
齐云楚尽管知道那小哑巴不是她,可还是忍不住伫立良久,直到那道纤弱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回过来,眼瞬间恢复了冰冷与锐利。
“找人盯着方才那个小乞丐,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云都是大燕帝国的西北边境,与匈奴国相接。所用的绣品款式十分的粗狂,而方才小乞丐手中的荷包用上品锦缎制成,绣花精致含蓄,是燕京贵族才能用的东西。
一个乞丐拿着燕京贵族才能用的荷包,难免让人生疑。
近日城中总是出现一些来历不明的外地客,看着都是习武之人。朝中早已有削藩的念头,齐地虽早已不受朝廷管制,可不得万不得已,并不想与朝廷发生冲突。
齐三有些发楞,“那个可怜的小哑巴?盯他作甚?”
齐云楚瞥了他一眼,“你如今话越来越多了。”
齐三脖子一缩,连忙道:“是,属下这就去!”
“不要打草惊蛇。”
……
风月楼是云都最大的青楼。
齐云楚则是这里最大的恩客之一。
可齐云楚来这里从来不是为了寻欢作乐,只是为了听花魁蕊姬娘子唱曲儿。
整个云都的人都知道,花魁娘子蕊姬不仅有一把好嗓子,一曲高歌,绕梁三日不绝于耳,还生的貌美如花,还卖艺不卖身,是个清倌人。
且整个云都的人都知道,蕊姬最喜欢的就是世子云楚,曾言:就算是没名没份,能与云楚世子春风一度,也是心甘情愿。
只是,她的满腔柔情也只能错付,齐云楚喜欢的从来都另有其人。
他每次来听曲儿,甚至都不看她的一张脸。
他只听声音。
今日也一样。
蕊姬足足唱了三首曲子,嗓子都哑了,也未得他一句话。
她决定不唱了,放下了手中的琵琶,径直走出来坐到他面前。
齐云楚一杯又一杯的往嘴里灌酒,一脸的落寞,哪里还有方才在外面的冷漠无情。
蕊姬抬起涂了丹蔻纤细柔白的手,动作轻柔的替他斟酒。
齐云楚一饮而尽,低垂着眉眼,良久,才道:“她嫁人了。”
蕊姬瞬间了然,心里甚至偷偷有些窃喜。世子心里头有抹白月光,这在风月楼不是秘密。他每一次上风月楼,几乎都是因为她——齐云楚的表姐,云莺县主赵雪妍。
仿佛这天底下的好处都长在了她身上。她不仅出身好,人生的美,有着一把好嗓子,最主要性子温婉良善,待人极好。
所有女子见着她自惭形秽,连嫉妒都忘了。
蕊姬觊觎齐云楚已久,从前虽有心,却无胆。可今晚不同,齐云楚伤心欲绝,若是趁机与他露水情缘一场,也是好的。
她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
在这样的暧昧夜晚,这样暧昧的火光,就连屋外传来的,平日她觉得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都格外让人沉醉。
她瞧着平日总是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被酒意烛火染红了眼角,流露出浓重的哀伤,心都要化了。
她不动声色的劝,身子悄悄的靠近,“世子总是会再碰到自己喜欢的。”
齐云楚终于抬起染了酒意的眼眸看了她一眼。
蕊姬瞧着灯光下双眼越发迷离,已经昏昏欲睡的美貌世子,大着胆子伸出了手。
“世子,奴家——”眼见着她还差半寸就要得偿所愿抚上他沾了酒香的唇。
“砰砰砰!”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方才还满眼醉意的男人突然清醒,瞬间恢复平静的眼眸如窗外秋夜一般深沉。
“进来。”齐云楚冷冷睨了一眼蕊姬,眼锐利的如同刀子一般。
蕊姬的一颗心都要从心口跳出了嗓子眼。她的背后手心香汗淋漓,连忙低下头,自顾自的饮下一杯酒,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可恶!
齐三从外面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屋子里浓烈的脂粉甜香,鼻子痒的很。
他瞥了一眼面色潮红的美艳花魁,上前道:“那个小乞丐方才被几个街痞子给带走了,咱们救还是不救?”
齐云楚蹙眉,捂着有些疼的头,一时没想起来,“哪个小乞丐?”
“就是今日下午,您让属下留意的,说是像细作的那个小哑巴。”
齐云楚记起来了。他脑子里闪过那个纤细单薄的背影,鬼使差起了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