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下床了,还不穿好衣服,仔细着了凉!”端着汤药进来,青荇见状就忍不住唠叨。
“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怎么会冷?”陆蒺藜却压根不在意,对着面前的镜子,仔细观察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眉头越皱越紧。
只当她是担心留疤,青荇暗自叹口气,走过来劝慰道:“这个伤口旁人看不见的,不会影响小姐的美貌。咱们伤好了再找找祛痕的药膏,定会没事的。”
“不对劲啊。”眉头紧锁,陆蒺藜压根没有听清青荇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前世里,她也有过一模一样的伤痕。而且也是在南婕妤出宫逛庙会的时候,她作为宁思远的新婚妻子,想亲手给他做顿饭。
当时自己挑了条鱼,全程不愿假手于人,却不承想濒死的鱼拼命一跃,顺道带着她脚下一滑,手中的尖刀便刺进了身体。来回转几圈,陆蒺藜越发肯定,这个伤口和前一世的一模一样。“为何会这样,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小姐,小姐!”被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吓到,青荇忙大声叫道,伸手过去才发现,陆蒺藜的手冰凉得吓人,“小姐,你怎么了?”
第14章 父亲
猛地回过来,陆蒺藜强稳住心底的不安,努力笑着揉揉丫鬟的脸。“我没事,为我换衣服吧。”
“为何青荇总觉得,小姐心思沉重了许多。”摇摇头,青荇先把药汤递给她,才嘟囔着去取来了衣服。
仰头喝光药,陆蒺藜被苦得直吐舌头,又抓了一杯水来喝,才感觉好些。“青荇,爹爹他还是只有晚上才来看我?”
“小姐这次,大概是真的惹到了将军。待你伤好些,还是多求求将军吧,他是真的生气了。”青荇无奈得两手一摊,帮陆蒺藜穿好衣服,“对了,有个客人来见小姐。”
“客人?”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副温和的面容,陆蒺藜色一喜,放下碗就跑。刚走到门边,又窜回来在病态的脸上涂些胭脂,才又笑着飞奔出去。
身后的青荇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嘀咕,去见宁公子这般激动,小姐还是没有放下他呀。
一出门,陆蒺藜才发现草地与柳梢都染了些朦胧的绿色,长廊尽头,背对着她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抿着唇轻笑,陆蒺藜顺顺被吹乱的头发上前,“你来看我了啊,我那日……是你。”
听到声音转身的宁思远,没有错过她眼中的一丝失落,没有理由地便在心中形成一个认识,她刚才以为自己是罗止行,才觉得高兴的。这样的认知,无疑让宁思远带上些薄怒,“是我啊,不久前还浓情蜜意想嫁给我的人,如今就不愿见我了,陆小姐可真有趣。”
“你以为我想走到这一步吗?”低下头,陆蒺藜承受着他口吻中的鄙夷,却也无法辩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曾怎么对过我,倒让我的愤恨成了莫名之举,陆蒺藜笑笑,眼底是无限凄凉。
“你都如愿以偿地和我退婚了,到现在摆出这副被辜负的样子做什么?”宁思远看得愈发生气,压迫地上前一步,“陆蒺藜,直到现在你都没有给我一个解释,我从未对不起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从来没有对不起过自己吗?陆蒺藜嗤笑一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不肯退让地直对上他的眼睛。“宁思远,你以为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念头还没有付诸实践,你就是全然无辜的吗!你敢摸着良心说,你不会拿陆家去做你手中的那把刀?”
猛然退后半步,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宁思远心中大骇,“你在说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可是宁思远,我不能再让陆家跟你联系在一起了。即便是我死了,我也不会。”拼命咬住牙关,陆蒺藜色也闪过狠意,“你休想再有利用我家的念头。”
紧盯着陆蒺藜的双眼,宁思远逐渐冷静下来,站稳了身子。“是吗?可是陆蒺藜,你知道为了救你出来,我做了什么吗?”
猛地瞪大眼,陆蒺藜突然发现,即便是现在,宁思远出入她家似乎都是很随意的事情。就连刚才青荇说起来,语气也没有任何抵触。
“我答应了皇上的封官,只求你能平安。在包括你父亲在内的所有人,都只会觉得我头顶着绿帽还要救你,陆将军可对我歉疚得很,你想斩断的联系,早已续得牢固。”宁思远手心的药瓶硌得他手疼,在来之前他也是真的想要看看她的伤,怎么就话赶话成了现在的场面?
错愕地看着他,陆蒺藜说不出话来,对于他做文官的消息,无疑在她的心中掀起波澜。
“我本不是要来和你吵架的,你我没有夫妻缘分,我也认了。”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宁思远先开口,将手中的药瓶放在一旁,“这是我找来的药,据说祛痕很有效,用不用随你。”
说完这些,宁思远默立片刻,最终还是头都没回地转身离去。
早就被争吵声吸引来的青荇,此时才敢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陆蒺藜。“小姐,青荇不该告诉你宁公子来了的,都是我不好。”
“又哪能怪你?”拍着她的手摇摇头,陆蒺藜撑着身子在一旁坐下来喘气。看着那药膏,她突然想起罗止行在牢房中给她上药的场景,“青荇,我受伤这段时间,国公府的人来过吗?”
纠结地咬着唇,在陆蒺藜期待的眼中,青荇摇摇头。“那荆国公就像是突然之间又沉寂下去了一样,再也没听过消息了。”
“这样吗……”陆蒺藜自嘲地笑笑,若说她之前还有些觉得罗止行是喜欢着自己的,现在已经完全没了这样的念头。能够凭一己之力让南婕妤都替他做事,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轻易喜欢上一个姑娘?上一世吃过这样的苦了,这一辈子还是安心过小日子的好。
可是都这样说服了自己,陆蒺藜还是按捺不下去心底的失落,苦笑着站起来,她手指向一旁的药瓶。“青荇,收好吧。既然人家都送了,咱们就用呗。我困了,要再去睡一会。”
嘱咐完就不再多管,径直回了屋的陆蒺藜,却在铜镜面前停住。除了她再没有别人在,陆蒺藜伸出手去,触摸着镜子里的人。相同的伤口,南婕妤相同的经历,到底是巧合,还是说所有的走向都没有变,是现在她最该搞清楚的一件事。
“有什么办法,能印证我的猜想呢?若是上一世偶然发生的事情再次出现了,是不是就能证明问题?”轻声低喃一句,陆蒺藜眼中划过思索,她想起来了一件事。快步走到院子里,陆蒺藜大声呼喊,“青荇!”
幸亏青荇也没走多远,听到了陆蒺藜的叫声,连忙跑了回来,“小姐,出什么事情了?”
“快到三月份了,丞相府的林小姐,应该要准备花朝会了吧?”
小姐不是很久不和丞相府的小姐来往了吗,青荇有些怪,“是,因为将军的身份,也送到了咱们府中。不过将军把请帖收了起来,说小姐要养伤。我想着小姐也和她们不亲近了,便也没和小姐说。”
轻跺两下脚,陆蒺藜当即便想去陆琇院里求来请帖,没走两步,又停在了青荇的面前,情严肃。“青荇,往后前院里发生任何事,你都要来和我讲,记住了吗?”
“是,青荇记住了。”从未见过陆蒺藜这般对自己说话,青荇也不敢再随意对待,认真地点了头。
这才对她笑笑,陆蒺藜提裙便走,没多远就到了陆琇门口。却不急着进去,她趴在门边招手让一个小丫鬟过来,“将军在里面做什么呢?”
“回小姐,将军在里面看书。”
“看书?”自家爹爹何时有了这样的好习惯?陆蒺藜挥手让她离开,自己蹑手蹑脚爬进来。刚凑到陆琇的房间前,竟真的见他手捧着一本书在读,还不时拿笔勾点。心思微动,陆蒺藜去了茶点房,再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托盘。
这看书真是最累的活,远不如他去打一套拳。没翻过几页,陆琇就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恰好此时进来一个小丫鬟,在他手边放下杯茶和一碟糕点。陆琇没有抬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竟然是甜的?瞬间皱起眉,“是新来的吗,怎么泡的茶?”
“爹爹原来不爱喝甜茶吗?”
脆生生的女声传来,陆琇这才抬起头,看到她的瞬间起身扶她坐下。“你到这来做什么?还嫌身上的伤不够重是不是?”
陆蒺藜嬉笑着脸皮,还不老实地凑过去看他在看什么书,“爹爹在看什么,兵书吗?”
“没什么。”
没等陆蒺藜看清楚,陆琇便沉着脸将书本拿走,只让她来得及看到一个“医”字,却也足够陆蒺藜猜出是什么书。忍着心底的酸涩,陆蒺藜上前拉住父亲的袖子,“女儿病了这么久,爹爹都不来看我。”
明明每天晚上都去了,陆琇却还是狠心抽回自己的袖子,脸色难看。“去看你做什么?你反正也一心想死了,老夫还要拉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