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对方的刀风虽然快如闪电,却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
似乎每一次的劈斩袭来,都留有余力。
直到最后的两刀相击,刀身长鸣,迸溅出零星火花。
沈绛手中的砍柴刀终于受不了这样剧烈的相击,竟应声破碎,刀片如破碎的雪花,洒落到地上。
她此刻只握着砍柴刀的刀柄。
对面的人终于在一直以来粗重的喘息声之后,发出了第一声冷笑。
长刀已顺势再挥舞过来,指向她的喉咙,而随之而来的是:“小师妹,你的刀不行。”
而下一刻,又轻又细的机簧拉紧声音,男人停在耳畔,却如同擂鼓。他的刀还未指到沈绛的喉咙,却已经收回,竖起挡在自己的身前。
电光火石间,短箭的箭矢射在刀刃上的声音响起。
男人听着刀身那一身箭矢响起的位置,这一箭是冲着他的喉咙来的。
“你的身手不行。”沈绛收回手臂,藏在长袖下的袖箭,再次隐没在宽松的袖子下。
黑暗中的人影无奈道:“师妹,你还真的想杀我。”
沈绛面无表情道:“我曾与先生发誓,不轻易动刀,但是见过我动刀的人,必须得死。”
“你不记得了,你自小习武时,便是我给你喂招的。”黑影又是一声叹气。
当屋子里的烛光被点燃,沈绛望着一屋子里的碎片,满地狼藉。
她回头望向站在另一端的傅柏林。
就见他穿着一身玄衣劲装,确实是暗夜行走的好穿着。
“别这么看我,我可没打算把你家搞成这样。”傅柏林双手平摊,一副他很无辜的模样。
沈绛走到桌子的碎片旁,轻踢了一脚:“黄花梨木雕花方桌,一百两银子。”
“黄花梨木太师椅,三十两银子,一共四张。”
“青花瓷瓷碗,一套八十两。”
傅柏林目瞪口呆听着她一一报数。
直到沈绛走到另外一堆碎片前,冷冷说道:“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一千两银子。”
“……”
他指着沈绛站着的地方:“那什么景泰蓝香炉,怎么可能价值一千两,南门大街上的古玩店,一百两都算贵的。”
此刻,傅柏林才发现自己他妈是脑子坏了?
居然跟她争执这些破烂的价格,而不在意她让自己赔钱的事情。
傅柏林跳脚,他堂堂一个锦衣卫千户,向来只有他威胁别人,敲别人竹杠,今个居然有人敢敲诈到他头上。
沈绛双手抱在胸前,冷冷望着他:“还有你未经我同意,擅自进我家里,五千两银子。”
傅柏林彻底无言以对。
他这是被讹上了?
被讹了吧。
“最后是你刚才差点失手砍到我,导致我心跳到现在都没缓和下来,一万两银子。”
沈绛在心头默数了下,认真道:“统共是一万七千六百两,我给你凑了整数,两万两银子。”
傅柏林晕头转向,最后说道:“我当锦衣卫至今,都没有一万两银子。”
“那你混的可真够凄惨的。”沈绛一向算得上好性子,此刻却有些刻薄道。
傅柏林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突然低声说:“小丫头,你长大了。”
离开那年,他看着站在先生身侧的小姑娘,还是仰头望着她,明明眼里包着泪,却死活不愿跟他说一句话。
还是他骑上马要走了,故意逗弄她:“师妹,你真的不跟师兄再说一句话。”
终于小姑娘板着脸,冷冷道:“日后你在外,可千万别轻易提咱们先生的名字。”
傅柏林诧异问:“为何?”
“因为我怕别人会诧异,先生为何会教出这么个蠢笨学生。”
傅柏林哈哈几声大笑,随后他双腿夹着马腹,与她挥手的同时,扬长而去。
那时也是春天。
官道两侧上的杨柳依依,在微风吹佛下,轻轻摇摆着枝条,仿佛都在说着再见。
沈绛站在原地,似也被他这句话戳中了心思。
直到傅柏林说:“还被你说中了,来了京城之后,我可再未提过咱们先生的名字。”
“为何?”这次反而是沈绛问道。
傅柏林朗声一笑:“人人皆说锦衣卫是皇上御前走狗,一条狗,何必要侮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