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采这么逼逼, 怎么也没想到商云裳会反驳于他。
商云裳一向待人亲切,使人如沐春风,很少这么明显拂人脸面。
就算是安雪采, 也不觉怔了怔。
商云裳温和的说道:“当初安公子在河州得罪了越剑仙, 幸喜慕城主出面,与越剑仙一战。那一战, 慕城主受了些伤,可越剑仙却是丝毫无损。越剑仙虽没有沾染俗物, 可专心武道。她在武道上修为, 说是当世第一也不为过。安公子, 生命可贵, 你是明白的。”
这件事情安雪采也隐隐有所耳闻,不过没想到商云裳居然挑明了讲。
这么一讲, 大家都品出味儿来。
一个人任其如何位高权重,一旦被宰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那时安雪采若是身死, 他那一身荣华富贵,还不都化为烟云水汽?
同理慕从云也是如此。
任是这位慕城主如何英雄盖世, 修为了得, 怎样的了不起。哪怕他是天下第二, 只要不是第一, 一身性命与荣华富贵都不是自己的。
所以应该是慕从云对着越红鱼敬畏有加, 而不是越红鱼不如慕从云。
这话再一品, 还能有更深一层意思, 显得简单粗暴。
那就是越红鱼随时可以把安雪采给宰了,安雪采居然还敢逼逼。
安雪采也品出这个味儿来,目光微动, 也再没什么言语。
可他好似被当众打了几巴掌一样,脸色很不好看。
自己确实言语有失,说的话也并不怎样合时宜。不过以商云裳的高情商,她原本有许多别的法子开解此事,可商云裳偏偏选择打了他的脸。
是因为越红鱼身份特殊,商云裳便没留这个情面吗?
无论如何,商云裳显然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情意,大约更没指望随安雪采从良
安雪采那点儿自我感觉良好顿时被击得粉碎。
越红鱼叹为观止,这大胤间谍业务能力可以啊。
什么叫挑拨离间,这才是真的挑拨离间。安雪采跟人家比这个,也就是个弟弟。
商云裳这么放一波料,只怕慕城主脸上需不好看。
越红鱼懂是懂,不过她一向具有人类劣根性,最喜听人吹捧。她明知商云裳的用心,想要她谦虚也难。
既然自己揍赢了慕从云,自然不能让别人说不如。
树大虽然招风,越红鱼一向觉得自己受得起。
想到了这儿,越红鱼举起了酒杯,向着商云裳微微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说到底,若慕从云是个不能容物的人,便算自己低调谦逊,人家仍会心生忌惮。便算慕从云一开始没想到这一桩,也有人会提点他,吹吹风。
众宾客竖起耳朵准备听几句谦虚的话,硬是没听到。
大家也是惊叹不已,越红鱼这态度可以啊。
商云裳继续干业务,继续吹她:“更何况越剑仙虽看似超然物外,却心怀慈悲,胸有天下,当真有悲天悯人之意。这天下人的事,越剑仙也是记挂在心的。”
此刻的商云裳就像是一个心系自家姐姐的脑残粉,不但吹她个人能力,还全方位吹捧越红鱼的格调、地位。
就像你粉个漂亮妹子,明明粉上是颜,可这么说出来总觉得有些肤浅,便要硬生生扣出点内涵出来。
这样的过度吹捧,对于越红鱼而言是老日常了。不过自家师侄们吹吹就算了,大家关起门来吹,也是自己家的事,现在可不一样。
越红鱼举起了手指,比在了唇瓣,轻轻嘘了一声。
“剑士就是剑士,好好练剑就是了。我既没有胸怀天下,也没什么眼光和格局。什么大事情,我不懂的。”
越红鱼这么说着时候,眼微微有些深邃。
漂亮的海王妹子笑容怔了怔,她进退如风,便吹出另外一套说辞:“是,剑仙就如高峰上的白雪,终究不沾染世间俗事。”
商云裳这么一说,在场宾客也纷纷附和,越红鱼总是对的。
大家将越红鱼的话品了又品,觉得越剑仙言辞虽傲,终究留了分寸。
安雪采更觉得越红鱼言不由衷,说出来的都是假惺惺的话儿。越红鱼插手的事情还少了吗?从河州之事,到津州毁去自己名声,到莲花教强行抢走唐焦儿。越红鱼说自己不沾俗事,自己被打的脸算是怎样一回事?
再者越红鱼如今现身香州,自然别有所图,哪里能清清白白。
安雪采就瞧不惯越红鱼那样儿,越红鱼给自己草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人设,该管的事情没少管。
宴会散去后,商云裳手指轻轻抚琴,一边跟自己婢女品评越红鱼。
“越剑仙性格好胜,胜负心极重,行事也不知收敛,本来是个浑身都是破绽的人。可不知为什么,她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商云裳十指雪白,宛如葱根,这样一双手抚起琴来,琴音也是清雅高贵。伴随淙淙琴音流转,琴音之中夹杂兵戈之声,越发显得慷慨激昂起来。
商云裳干这一行,就善于做阅读理解。现在她便将越红鱼的语录进行阅读理解一番,越发感受到这位枯云山宗剑仙惊人的处事智慧。
她发觉越红鱼深藏不露,眼光开阔,看透了世间本质。
只要这个世间不止一个武尊,那么剑客和政治之间,就必须取得某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