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焦儿固然是个年轻单纯的女子,可对方也绝不会有所动摇。
在蒋仙之看来,骑主那个人别说对一个任务对象容情,便算是骑主亲近之人,骑主也不过那样儿。
故而这件事情,大约跟骑主的个人同情心无关。
事若不大,骑主大约也不会亲至青州。
从前有兰月娥替安雪采遮着,公器私用,安雪采和莲花教那些勾当也遮着。可是兰月娥那些事扯出来后,安雪采又加以包庇,自然引起红花卫的警觉。
在骑主计划之中,莲花教被剿灭之后纵不能根除,也能安静一二十年。骑主那样的人,怎容许旁人弄鬼,使得莲花教阴魂不散,死灰复燃。
那么既然如此,唐焦儿的存在,也是重中之重。
他回禀卫玄时候,卫玄一片手掌捏着什么,放在桌几之上。
灯火映衬之下,卫玄一张苍白面颊极是俊美。
这张脸孔虽少了几分活人气息,可若卫玄愿意,也能随时透出温和亲切。
不过这张脸映入蒋仙之这个下属眼里,却无疑是噩梦一般存在。
那脸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蒋仙之却禁不住在心里面打了个寒颤。
包括跳得高的兰月娥在内几位密首,都是对这位上司心存忌惮。
蒋仙之再瞧瞧,又觉出了点儿不对劲儿。
卫玄:对,你没看错,我换了个发型。
卫玄语调也是温和客气:“有劳你了,想来你也十分怪,为什么好好的要将你招回来。而这其中,自然是有着一个缘故。”
他轻轻摊开了手掌,手掌心捏着一块小小竹片,上面如小儿涂鸦般画了一只小小的鱼。
蒋仙之瞧了一眼,顿时也是一怔。
那片小小的竹片飞来时候,还将卫玄发型弄乱了一下,搞得他需要重新梳理。
任谁被人无端阻扰,自然是会有些生气的,卫玄脸上却瞧不出来。
蒋仙之抹了把冷汗,小小低声:“咱们上次派鸟铳队暗杀,她知道了。”
卫玄语调却也和气:“这是两回事,那是公事而已。若是她示意,这一次怎么也要给她点面子。”
天光初明,太阳升起来时,黑暗终被驱散。
唐焦儿也终于瞧见了安雪采。
她这段日子饱受惊恐、畏惧,受尽了委屈。此刻的她却宛如如燕投林一般,飞快投入了安雪采的怀中。
“安公子,我以为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唐焦儿想起自己那时跟哥哥说那么些话,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当真再也瞧不见安雪采了。
唐鹤性情日益暴戾,便是她这个妹妹也是畏惧不已。
泪水顺着她面颊滴落,唐焦儿身躯也轻轻颤抖。
此刻的她,自然感受到自己人生之中莫大的幸福。
她突然觉得自己荒芜的人生之中,还是有那一抹阳光的。
“我想要一生一世跟着你,只盼,不要将我送回去。”
唐焦儿不觉颤声娇语,男子则伸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
这一刻安雪采也不至于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对唐焦儿自是安抚为先。
而兰月娥乖顺站在一边,也不占什么存在感,眼底却顿时划过了一抹幽光。
此时此刻,眼前画面也是极美好。
不过唐焦儿稍作安顿,该来的还是会来。
唐焦儿也禁不住向安雪采倾述起来:“这么些年,我替兄长欺骗世人,让他如此为恶。安公子,我不愿意这样。我想要自承其罪,这一切本是我不好。兄长他,现在更是丧心病狂。”
她蓦然紧紧攥紧了安雪采的衣袖。
“那些教众对哥哥深信不疑,被他所欺,他们都疯了,他们都想要死。安公子,我只想要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们兄妹没有什么佛之力,死了也到不了极乐世界。
安雪采瞧着唐焦儿,蓦然说道:“不慌。”
唐焦儿微微一怔。
“他们这些人,已经将信仰寄托于莲花教,你若贸然打碎,他们自然也是无所适从。说不准,还会更加难受。焦儿,事已至此,也是骑虎难下。”
眼前的安雪采容貌俊美,姿容温雅,和唐鹤那张凶残暴戾的脸孔自然也有天地之别。
可是这话儿听起来,却实在有些耳熟。
她记得唐鹤曾经说过:“我虽欺骗世人,却给了他们一场美梦。也算是,使他们心里安宁。”
唐焦儿怎么也没想到,安雪采居然会说出这样子的话。
眼前这张温雅动人的俊朗脸孔,竟渐渐和唐鹤凶残的面孔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