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家境殷实,人又聪明,功课难不到他,吊儿郎当学也能排进年级前三。
心情不好就逃课,他爱飙车,头盔一戴,整个赛道恐怕都要炸起来。
最致命的时刻,不是他凭着那张过目难忘的脸为所欲为,而是明明长相英气逼人,对着毫无兴趣的人,一脸宕机表情——说的就是那些迷恋者。
余旸知道郑栖最烦恋爱脑,一旦有人对他疯狂迷恋,他‘嗖’得一下连人带车冲出去,尾气轰天,能逃多快逃多快,迷恋者也因此悻悻而归。
这样比较下来,余旸算是最长情的那一个,间断性恋爱,但也止于看电影、偶尔牵手。
他心里总有一个最隐秘的角落,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些年余旸不着痕迹地出现在郑栖身边,以其他人的名义给他送过饮料,看他比赛,复印过他写的作文,裁剪成细条状,夹在课本里当书签,只为那句:今天阳光不错。
暗恋本是一个人的史诗,翻到末页就该终结。
余旸理了理思绪,说:“嗯。”
他没打算跟郑栖叙旧,因为无旧可叙。
可是接下来郑栖接下来的一句,彻底改变了余旸的想法,郑栖站着没动,声音很平静,像在说稀松平常的事情:“要不要送你回去?”他今天骑了车。
读书的时候,余旸家离学校很远,私立中学不强制安排早自习,但余旸从家出发到学校,得转两次公交,一趟地铁。
他老爱迟到,一迟到班长就要来收罚款——班里自助图书角有一大部分书都是余旸出资的。
真是屋漏偏逢雨,让本来富裕的家庭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余旸零花钱不多,主要是因为他妈很抠,大部分钱都用来买股票,她真是运气不错,狠狠赚了一票。
明知儿子上下学不方便,她就是当机立断地不搬家——要等拆迁!
城市圈扩建,新型产业快速兴起,他们家有两套房,余旸的妈妈,周蓉女士,从她老公的战友的四表哥的老舅那里打听到,这一带在政府规划范围内。
趁着政策还未彻底规范化,周蓉赶忙开始堆楼,一层一层往上加,白天骂泥瓦匠偷懒,晚上骂余旸他爸偷懒,中午还要骂余旸吃饭太不偷懒,圆滚滚的,太浪费大米。
她每次都说:“妈都是为了你,免得你将来找不到对象。”
说完,她还要上下打量余旸一番。
之后,余旸听见妈妈跟邻居们搓麻将,“人不中看就要多攒钱嘛——”麻将声相撞,吊扇晃晃悠悠地转,日子好惬意,周蓉手边两大把钥匙,比钻石还晃眼。
“胡啦!”她拍拍手,朝各位牌友讨钱。
就是因为有周蓉女士这样的妈,从同学至老师,所有人都认为他家里很穷。
周蓉一心扑在赚钱上,把儿子送到私立学校,那里有最好的教育。
除去倒置房产,她还另收了两个门店。
一开始老在赔钱,谁料后来外卖行业兴起,几十平米的商铺租出去,又是一笔不少的收支。
龙生龙,凤生凤,要想生钱,得靠钱它爸——钱钱,还得背靠钱它爷爷——钱钱钱。
过了这么多年,除去记得他有点胖,喘不上气长跑,就爱拿铅球撒气。
原来郑栖还记得他家里很穷,住的地方离市中心很远,好样的!
他们所在的城市是后起一线,地铁四通八达以后,周蓉正式过上了包租婆的生活。
她老公,余旸的爸爸余海滨,从部队转业以后老惦记着花鸟虫草,她就大手一挥,跟老公一起开了间店,跟花卉市场相关的东西都卖,什么小丑鱼、鹦鹉、水仙,杂七杂八混一起。
那条街历史悠久,后来成了网红打卡圣地。
余旸最喜欢妈妈店铺里的兔子,毛茸茸的,吃蔬菜叶子喜欢露出大白牙,‘咔哧咔哧’的,看着它们吃东西就觉得好香。
它的眼睛也好看,白兔的眼睛像红宝石,灰兔子的眼睛像是琥珀。
但他妈妈——实在粗鲁!每次都抓兔子耳朵,揪起来就塞笼子。
那时候余旸十一二岁,给白兔叫白白,灰白斑点兔叫斑斑,他爱得不得了,跟妈妈大声说:“你不要总是揪白白的耳朵!斑斑看到会生气的!”这两只兔一雌一雄,很恩爱,最喜欢吃同一根青菜,咬到末梢时嘴碰在一起,像接吻鱼一样。
周蓉没好气地说:“你的白白劈腿了!”说着,她把一窝小兔子端出来,黑黢黢的一片,不知道谁的,“它到处撒尿你知不知道?还是关笼子里面好!”说着,‘轰’一声,关好细铁丝笼子。
后来余旸去网上查过,兔子毛色的基因遗传相当复杂,不只是表面上看见的毛色交叉,他妈妈骗人,就是想把白白早点卖出去,他摸多了兔子,兔子就认人,不好卖出去。
有很长一段时间,余旸都觉得自己毫无浪漫细胞可言,这全都是拜他妈妈周蓉所赐。
但他的婚姻又恰恰由妈妈一手操办:“傻儿子,喜欢还不往上冲!妈给你撑腰!”
他不知道周蓉女士用了什么办法解决一堆麻烦事,还说服郑栖,让他心平气和地接受这段婚姻。
婚姻!
余旸这才真切地感觉到他结!婚!了!
因为郑栖现在就睡在他身边,好紧张,平生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气息,还带点烫气——是了,他们现在躺在一张床上,不对,该不会是一夜情吧?
结婚证呢?结婚证呢?!
余旸连忙往床上摸,手探到枕头底下,找到一个坚硬的外壳,很薄,有两份。
手指描绘封面的烫金,上面印着国徽!这是官方认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