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行路的时候,金凤儿几次想要去掉易容,却都给蕊儿劝止,为了安全起见,她只好暂时“委屈”自己。
如今人即将找到,她有点儿按捺不住,但蕊儿劝道:“不出两天咱们就能找到金钗儿了,不如再忍一忍,免得给她看见后打草惊蛇,等真的找到了她,动手的时候再除去易容,岂不更出其不意?”
金凤儿听劝,只好又忍住,却对蕊儿道:“这几天我一直觉着脸上有些痒,偶尔发烫,该不会是这易容的面具伤到脸了吧?”
她最珍视的就是自己的容颜了,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大的倚仗。
要是没了美貌,就算她的手段再高明心眼儿再多变,恐怕再没什么用武之地了,至少不会再如先前一样事半功倍。
蕊儿笑道:“当然不会,不过是因为有些不透气,所以才偶尔发痒罢了。我自然有数。”
金凤儿一想,是这个道理。
毕竟是蕊儿不顾一切把自己从东厂救出来的,自己还是蕊儿将来攀龙附凤的指望呢,难道她敢对自己不利?
还真如蕊儿所说,一路探听着女医的名头,又过了两日,他们就在长水河畔的一处小村落里找到了隐居在此的金钗儿。
当看着一身布衣清水素面的钗儿的时候,金凤儿很吃了一惊。
她本来也以为钗儿是去追白梼了,没想到竟然缩在这又穷又小的破村子里,还是这般穷酸难看的打扮。
金凤儿简直想不通,钗儿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放弃了侯府锦衣玉食的日子,竟跑到这偏僻地方吃苦?
对了,她怎么不去追白梼了?她不是该紧紧地抱着白梼不放的吗?
前方的柴门敞开着,有几只鸡悠闲地在院子里踱步,金钗儿在跟一个面容枯槁的妇人说着什么,那妇人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孩儿的手。
只见金钗儿递了一件东西在妇人手中,妇人突然捂住嘴哭了起来,又摁着那小孩子的后脑勺,似乎让他跪下磕头。
小孩儿才跪地,钗儿急忙将他扶起,亲自送了这一对母子出门。
她目送这两人离开,正要转身回去,目光转动,却看到了向着这边走过来的蕊儿跟金凤儿。
她们都是经过精妙易容的,但毕竟是金钗儿认识的人,她当即觉着不对。
手扶着栅栏的一角,钗儿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靠前:“两位有什么事吗?”
金凤儿嗤地笑了声,然后故意压低了嗓子:“我们是来求医的,听说方圆百里最有名的一位大夫就住在这儿,不知是哪一位?”
这几天在路上,蕊儿真心诚意地教了她一些有关如何伪装的细节,改变嗓音也是其一,金凤儿天生聪明,学的很快,她自信钗儿听不出来,也更加不会认出来,毕竟这些日子她自己对着镜子的时候都会恶心镜子里的那张脸。
但在看着那张脸的时候金凤儿忍不住心想:幸亏只是几天的易容而已。要是真的天生就长得这样不起眼甚至难看,她简直找不到自己还要活下去的理由,还不如自杀了事。
此刻钗儿看着她的双眼:“不敢当,我也只会简单的一点医术,不知这位姑娘有什么病?”
“原来那高明的大夫就是您啊,”金凤儿摁了摁心口,半是揶揄地道:“我的心头隔三岔五的便绞疼的很,不知是什么病呢?”
钗儿扫了她身后的蕊儿一眼,道:“是什么,请容我先听一听脉就知道了。请到里头如何?”
金凤儿有恃无恐,随着钗儿进了院门,有一只鸡探头探脑地向着她靠近,她即刻飞起一脚踹了过去,那鸡见势不妙,嗖地挥着翅膀掠走了。
进了屋门,见仍是泥地面,中堂摆着一张看着就很破旧的四方桌,木漆都掉的七七八八了,桌上放着几个土胚杯子,若非亲眼目睹,简直不能相信,这种简陋破败地方,犹如叫花子才住之处,至少金凤儿是一天也住不下去。
金凤儿大开眼界,加倍嫌弃也加倍疑惑,趁机问道:“看您的年纪不大,怎么竟住在这样……的地方呢?是一个人么?”
钗儿安静地回答:“个人所好罢了。请伸手。”
“哦,”金凤儿在她对面落座,慢慢伸出手来:“那就劳烦了。”
她的手倒是没有被易容过,还是那样细嫩好看,但她也没想谁会靠一只手把她认出来,何况就算给钗儿认出来也不惧。
钗儿则盯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摁在碗脉上。
金凤儿扭头看了眼蕊儿,暗暗使了个眼色。
蕊儿点点头,搭讪道:“不知我们姑娘的究竟是什么病症?”
悄悄地向着钗儿挪近了一步。
钗儿像是没看到,垂着眼皮只管听脉,听了会儿便皱紧了眉头。
她抬眸望向金凤儿,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却又目光闪烁,紧紧闭了嘴。
偏金凤儿还在问:“你知道我的病症了?”
钗儿道:“知道了几分。”
“那是什么?”金凤儿笑吟吟地问:“该怎么治呢?”
钗儿目光转动看向蕊儿,口中说道:“治不了。”
金凤儿一愣:“你说什么?”
钗儿道:“你这病我治不了。”
“哈哈,”金凤儿笑起来,她当然知道自己无病,只不过是来诈钗儿的,见钗儿说的煞有其事,便以为她看走了眼:“那到底是什么病你且说说?”
钗儿的目光跟蕊儿对在一起,半晌没言语。
只在金凤儿说完后她才道:“我想,也许这叫做‘咎由自取’。”
“什么?”
钗儿不再说话,只盯着蕊儿道:“你想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蕊儿冷笑了笑,易容过的脸上浮出几道皱纹,这让她的表情看来很是怪,她自己也有些察觉了,便伸手过去,不耐烦地将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了并不难看的一张脸,她说道:“你为什么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