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儿见他这么轻描淡写不当回事似的,忍不住放开马儿。
因为恼怒, 她双手握拳:“你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什么叫做‘是吗’, 你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 又回到了白大哥身边, 你就见不得我好?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十四听着她一句一句说来, 眉头也一寸寸地皱的更紧了。
他沉着脸, 居然没有说话。
金钗儿看着他沉默的样子, 心里失望极了, 道:“若你是奉命行事要我的性命,或者是你自己有什么原因要杀了我……你也只管冲着我来就是了,你为什么要害白大哥!”
十四听到这里, 终于冷笑了几声,竟说道:“害他又怎么样?我愿意动手就动手。人人都说威远伯是不死的战,是大启朝的福将,那我就试试看他到底能不能死就是了!”
金钗儿睁大了双眼,她的胸口不住地起伏,那是因为极度的愤怒:“你、你说的是些什么?”
十四道:“你为了他,居然不惜跑去东厂,可见他还不是什么不死之躯吧?呵呵,若是给人知道堂堂的威远伯,横刀立马万夫莫开,如今竟然还要一个女人替他保命,不知会笑死多少人……”
“住口,不许你这么说白大哥,”金钗儿气的浑身发抖,咬牙道:“你、你怎么竟然……变得这样,怪不得你跟她厮混在一起!”
十四听金钗儿提到“她”,立刻知道那是金凤儿:“我跟她一起又如何?”
金钗儿气的说:“你难道不知道她不是个好人吗?你瞒着冯公公同她纠结在一起想怎么样?”
十四淡淡道:“哦,你告诉冯公公了?”
“我没有!”金钗儿咬牙否认,但是说到这里她心里突然一动,便道:“难道你对我下手,也是为了她?”
十四一怔,有瞬间的错愕,然后他的眼便变得很幽暗:“呵……你说是,那就是吧。”
金钗儿因见过昨儿他着急护着金凤儿的模样,又加上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便想到、兴许是“近墨者黑”,也许十四不知什么时候跟金凤儿认识,受了她的唆使也不一定。
但虽有如此想法,但却打心里不愿意承认。
胸口的伤痕再度隐隐作痛,金钗儿深深呼吸:“十四哥,你要是还跟她厮混在一起,迟早会……”
她很明白金凤儿是什么蛇蝎性情,十四跟金凤儿在一起,简直就是与虎谋皮。
十四的眼变了变,旋即淡淡道:“你既然去过了东厂,就该知道我已经反叛了冯公公,如今已无我的容身之地,不跟她在一起,还能跟谁,你吗?”
金钗儿一怔。
两个人的目光浅浅相碰,十四冷冷地说:“当然是笑话,你已经是侯府的少夫人了,怎么能跟我这种人搅在一起呢?”
金钗儿听他句句胡搅蛮缠似的,却不知从何辩起,她飞快地定了定:“十四哥,你跟我回侯府吧,只要你替白大哥解了蛊毒,只要救了白大哥,我便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在义父面前替你开脱的……”
这本来已经是金钗儿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法子了,而且也全是因为念在的情分上才为十四着想,她甚至都刻意地将十四差点儿杀了自己那件事忽略。
谁知十四听了这话,反而变了脸色:“我为什么要去救他?”
金钗儿愣住了。
十四冷峭地说:“你好啊,为了他不惜回东厂不说,更为了他……肯在义父面前为我开脱,啧啧,我是不是得对白太素感恩戴德?只可惜我这人从来不愿意前倨后恭!实话告诉你,我对他下的就是禁情蛊,你还记得吧?这个名字还是你想出来的呢。”
金钗儿窒息。
“禁情”的名字确实是她想出来的,这是十四调养出来的金蚕蛊,金蚕彼此吞噬,养出来的蛊王,绝情而至毒。
最妙的是,这蛊一旦落下,人却始终好端端的,除非人动了情yu,那就会催发体内的蛊,随着血液蜉蝣直至噬心而亡。
十四有些得意似的笑道:“有意思吧,洞房花烛夜你偏偏要当寡妇了……”
金钗儿却没有再生气,只是直直地看着十四,直到把他看的笑容都僵住了。
十四眯起双眼:“怎么了,你恨极了我是不是?”
金钗儿摇了摇头,眼中却有泪光闪烁,她摸了摸怀中的那个锦囊,淡淡道:“十四哥,我不会当寡妇的。如果白大哥因为我而死,那么我就陪他一起罢了。”
十四的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我把命赔给白大哥,”金钗儿正色说道:“虽然我知道,我的命很比不上他的性命珍贵,但我能赔给他的只有这个了。”
“你住口!”十四却像是忍无可忍,“你、你敢这么说!”
“我当然敢!”
“你……”十四已经忍无可忍似的,他闪身到了金钗儿跟前:“你就这么喜欢他?就这么……”
金钗儿抬头看着他,毫不避讳地:“不错,我就是这么喜欢他!”
十四的瞳仁微微收缩。
两人你看着我,我盯着你,金钗儿却清楚不能再耽误了:“你要是不愿意救他,我自然不能强求,但是……”
金钗儿略略低头:“十四哥,不管如何,我感激你以前对我的诸多照料,既然现在你同我水火不容,那么……先前那一刀就当是斩断了过去所有吧!十四哥,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从今晚上之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十四哥了。”
她说完了之后,往旁边走开一步。
“你站住!”十四却怒吼了声,探手擒向金钗儿手腕。
金钗儿却早有防备,反手一挡,脚下点地,整个人已经闪开了数步,她回头厉声道:“你知道我不愿意跟你动手!你不要逼我!”
十四手底落空,扭身看向金钗儿。
金钗儿本是要多说几句的,但是这一照面,她却浑然失语了。
因为在她面前的十四的脸色,是那么的古怪,乍一看仿佛狰狞,但偏偏透着无法形容的悲伤似的。
他死死地看着自己,这幅表情,倒像不是他曾递过致命的一刀,而是他挨了致命的一刀。
金钗儿怔忪片刻,终于默默地说:“又何必纠缠?你不能答应我,我也不能从你,……我走了。”